可是，由于先前游荡的范围过大，这离桥墩子那又太远，而且我上来的时间又稍短，半夜三更的条条马路连着路灯又贼像，所以走着走着我迷了路。我从十几岁出来混，人在江湖我早想假设过我的Ｎ种死法，有被人拿五块钱的西瓜刀慢慢砍死，被人装在麻袋里扔到水利沟里淹死，被人开着卡车撞过碾死……等等，其中又可延伸出多种死亡版本，但就是没想到可能会在马路上冻死。丢人啊！就算冻个半死对一个一流混混来说也是奇耻大辱！我逛到差不多三点，还是没有找到醒目的地标，甚至找不到黄河，本来三点是销魂的，现在变成了游魂。我没办法只好到烤羊肉摊子边蹲着烤火，刚暖和点老板又收档了，我撕墙上的尖锐湿疣、生*器疱疹以及宫颈糜烂往衣服里塞，几圈下来不知不觉的就完成了几个城建清洁工人的工作量，野广告是冬夜杀手，废报纸是酷寒屠夫，趁着温暖我赶紧寻找月亮回忆着英子的温柔，低头时，几个丨警丨察绑着一大串混混朝我走来。

那些混混有男有女，他们眼尖，远远的就朝我打口哨，有人大喊：“兄弟，再来凑桌麻将。”

我见丨警丨察已经注意我了，想起没有证件，这边也没有熟人，要是被他们逮住往拘留所一扔，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出来。生不入公门，死不入地狱！那地方现在就修成五星级宾馆，我冻死在外面也不考虑。我扭头就走，他们在后面一喊我就开始跑，好在有条巷子，我躲进去他们也没追，后来我知道这是某厂的家属院，我在一个楼道子里跺着脚撑到了天亮。

听见有人扫大街我出了楼道，脚步一急还吓到了一个刚结束夜生活回家的姑娘，她好口才，把我一顿谩骂后就开门进屋，不让我有还嘴的机会。

我还看见楼道口的窗台上有几个酒瓶子，卖给收破烂的最少也得一块钱。我的原则是不偷，不抢，不要不拾。不偷是因为在县城时，我亲眼见三哥因为偷而剁掉了一个人的手掌，然后拿福尔马林泡着以儆效尤。不抢是因为要伤害到别人的身体，而且过于简单，文化意味太差，我不屑干。不要不拾是因为我生下来就是要翻云覆雨摧枯拉朽的，做人做到了这一步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太阳出来了，其光芒普照大地，天行健，君子当以自强不息。我双眼冒着贼光，差点用伤腿在马路上跳跃行走，我压车时听人说过金城三县四区，其中城关区是商业区也是红灯区，没想到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

我站在广场的旗杆子下，头顶红旗飘飘不禁豪气顿生，多大个事情，越是逆境越战越强，纵使山穷水尽，也要让它柳暗花明，老子现在起就开始使出全挂本领给你们表演腾挪。

广场对面有一条街道，这街道从头至尾全是地摊，但这地摊高档，经营的商品是通讯设备，是个二手手机市场。

我在县上去年就买了部二手的飞利浦828，发现信号不好又亏了四百块在当铺当了死当，马上又换了部米黄色的西门子3518，可惜还没玩多久，打麻将又打输了出去。我们那也有卖二手机的，不过多是铺面经营，没这么大的规模。我很早就有一计，但从来没在县上实施过，因为那是小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做我们那样的混混都还要个脸面。

我先把西装脱下来找了个水龙头扑腾扑腾，整出样子后又在街头街尾转了几圈，花个把钟头把些常见机子的价格真的假的都问了一遍，做到心中有数后找了棵大树往下面一蹲，等待着猎物出现。

我的猎物是贼，二手机市场能赚钱的就是贼赃，既然是收贼赃的地方，当然就是贼出没的地方，这是辩证法。空手套白狼要在贼身上施展，想着都觉得自己伟大。

我蹲到近中午，期间树上有只毛毛虫掉进了我的领子里，也发现了几个贼，但通过观察很快就知道他们上面有“线”，干得是产销一条龙的买卖。想等个“独行侠”不易，还要傻一点的更不易。我吁出一口长气告诫自己不要急，急则难静，要静，静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关键时刻拼的就是心态，一蹴而就才是大将风度。但是，我的风度明显被香烟折损！要什么骨气，在麻团那把火机放下就行了，把烟也放下真是二傻！那烟是我赚的，和他有个狗屁关系！我开始有些烦躁，尤其是有人把烟头丢在了我面前时，尤其是好烟时，尤其那烟还极长时！有几次，我差点就想把烟头捡起，但总能关键时刻悬崖勒马，君子当“慎独”，早上酒瓶子都没捡，可别混回去了。

现在我就盯着一根极长的烟头，许久，我看它还冒着烟，“喝”地往上面狠狠的吐了口吐沫。像我这么有定力有原则有本事又长得英俊的男人如果还要在金城捡烟头那真是老天没眼！老天没眼也还算了，现在就怕综上所述会引起天妒英才！又一想不禁笑了，狗日的真要妒那也没办法，非战之罪嘛！

天空下起了毛毛雨，不大，但零星几点的飘来飘去让人心烦，有几个地摊挪到了树下，我趁机和他们热喧了起来。三言两语下去，有些老江湖看出我的与众不同，还主动掏出烟来跟我资源共享。他们问我：“怎么在这蹲了这么久？”

“等人。”

“谁这么久还不来。”

我当然不会说贼，和他们海阔天空扯起了别的，直到接近午饭才锁定了目标。此贼眼如铜铃身材高大，穿一件圆领黑白两色长袖T恤，脸粗糙的如同砂纸。他鬼鬼祟祟贼头贼脑的在手机市场上转了几个来回，明显的揣着机子想出手又怕别人吭他。

真是二傻！我绕到他身后在人少处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个生意？”

他警惕性极高，先四周看看，然后又和我往人少的地方走。“什么……什么生意？”

我为了增加他的安全感，先跟他谈机子。“自然是赚钱的生意，什么机子？亮出来兄弟给你说个实价。”

他和我说话时双手抱着肩，脸上有几分流气。“机子我没带在身上。”

“那你比划比划。”

他以为我是机贩子，仔细的跟我形容。“崭子，折叠的，嗯……黑得漂亮，有一根天线……”

我以为是部换了壳子的摩托罗拉掌中宝，他摇摇头又说：“比这大，边上插卡的……”

那就是掌中宝368，这机子刚出来没多久，新机行货应该是一千七多一点。“别人给你多少？”

“一千二。”

绝不是一千二，最多给到一千一就不错了，他这是诓我，看着此贼不傻。“我让你最少拿二千，怎么样？”

他眼大似驴。“二千？”差点就把机子掏出来塞我手里。

我背上痒得厉害，见他受到诱惑，先挠了几把才说：“不是我收，是我教你个办法。”

他失望的推开我。“我jb没闲工夫陪你玩。”

我踉踉跄跄的到了一边，站直后说：“我也没jb闲工夫陪你玩，你让我把话说完揍我一顿都可以，但肉到嘴边你都不吃，我看不起你。”

他呲着牙攥着醋坛大的拳头走到我面前，仿佛随时都会给我一招“太祖长拳”。他说：“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我镇定的看向别处。“无中生有的货却不敢去赚无中生有的钱，你不是赚钱的料，这辈子看来就适合当个贼。”

谁知此贼让我说下去。“怎么赚？”

我走回原来的位置，看着他有点微突的眼睛。“你这机子是部崭子没错，但到了这多崭都是二手的，新机才一千七，你这一没发票二没充电器的最多只能给你一千一。”

这话说得太白了，他看看四周和我玩起了“太极”。“你怎么知道我没发票？”

我拍拍他的肩。“兄弟我也是混混。”又朝他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夹包的手势。

他脸上渐露笑意，当胸给了我一拳以示友好。我站稳笑笑。“我的意思是千一就千一，你先把机子卖给他，然后咱们再正大光明的拿回来。”

这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他不相信的看着我。“怎么拿……”

我早就看见了远处有一个烤羊肉的摊子。“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他还是急，我拉着他。“走，这有雨，我先请你吃个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