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看着我，像一只被狐狸捉住的兔子，我从没见过这样惊恐的眼神。“一分钱也没有，不信你……你看。”说着就翻身上的口袋，又翻姑娘的口袋说：“真没有。”见我还不信，一咬牙把衣服也往下脱，直剩下贴身的内衣露出了一截肋巴骨，又扒姑娘的衣服，把那蛋蛋吓得缩成一团，直喊：“妈……妈……”

我扯那女人大声说：“别丢人了！快给……给姑娘把衣服穿上。”

那女人抬眼怔怔说：“你都瞧见了，我是真没钱还你，要是有钱我还带着姑娘要……要什么饭呀？你就看我们母女俩可怜放过我们吧！”

钱看来是要不回来了，但把人放了又不甘心？犹豫间那女人又说：“老乡，放了吧！”

放了？五千块等于二千九百四十一碗牛肉面，一万五千串烤羊肉或七百一十四包红塔山！但不放看来也不行，男人应该大气点，钱丢了就丢了，有本事随时都可以赚回来，去为难一对母女绝不是我的风格。

正打算让她们走，突然那女人趁我愣神，抄起打狗棒就给了我小腿一下子，这是我唯一的“软肋”，“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女人拿着棒子在我眼前舞了几下，又把她姑娘拉起来说：“快跑快跑！”

她姑娘跟上她妈还不忘回头看我。“我的鞋，我的鞋！”

她的鞋还在我手里拿着，那女人一犹豫回头又给了我胳膊一棒子，待我手一松，拿棒子把鞋一拨，然后带着姑娘仓惶而去！

我蹭到马路边上喘着粗气，看着那对母女远去的方向摇头苦笑。妈的，对别人行善就是对自己作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个世界看来是没救了。摸了摸头，忍痛拉起裤腿看看，完了，又完了，天长地久有时尽，腿痛绵绵无绝期。这一下把我原本就红肿的小腿打出了脓水，麻点一样的往外渗。

“要不要帮忙？”路灯下有一个妖艳的女人问我。

我看她还有几分姿色，猜测着她的身份。“谢了！”

她靠过来扶起我。“谢什么，那女人偷你的钱？”

靠近才看见她涂着厚厚的脂粉，还打着浓郁刺鼻的香水，我想她可能是只灯泡，而且才是只十五瓦的灯泡，在黑暗中发出并不夺目而略显诡异的光。

何谓灯泡？我县上的哥们告诉我在金城妓女就叫灯泡，这是从九六年下岗女工叫起的，由于站街的多，是路灯下风景，长的越好，瓦数越高，价钱自然也越高！由于比喻形象恰当，后来发展成了所有女性性服务工作者的通称，再后来连我们县上也跟着这么叫了。“我哪有钱让她偷！”

她可能是看上了我刚洗好的西装，一脸关心的样子。“大哥真会说笑，穿成这样会没钱？”身上同时往我身上蹭蹭，奶子软绵绵的让人很舒服。

她那把年纪还叫我大哥，我觉得好笑，顺手在她浑圆的脸蛋上掐了一把。“要是真有钱，凭咱俩的缘分我绝对找十条八条壮汉帮衬帮衬你的生意！”

一层纸捅破，她来劲了，非要拉扯着我去她住的地方。一看动真格的我忙说：“大姐，我比你穷，真没钱！”

她朝我狂抛媚眼，撒娇发嗲，一跺脚身子扭得像只出水的鸭子。“你又骗人了！”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七不搭八不搭的我骗你干什么？我本来今晚三点要和个姑娘约会的，一块钱一个的避孕套我现在都买不起。”

“我收你五十！”

“没有！”

“十五块我在这就可以帮你吃个甘蔗！”

我把口袋一翻，双手一摊。“大姐，我那甘蔗不甜。” 看她不信又把身上的西装一掸。“你走眼了，我这套西装是扒的！”

事实胜于雄辩，她失望之情见于颜色，白眼一翻骂了声“晦气”，转身朝我反方向走去。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今天总算是见识了！我一瘸一拐的走了几步，突然忍不住回头。“大姐你生什么气，等有钱了回来我干送你五十！”

她脸气得发黑，扭头又呸了口说：“就凭你那短命样？要是能有钱回头找我我倒给你五百。”

我不丁不八的站着，豪情万丈的朝天张开五指。“我给你五千。”

她看来是跟我恨上了，依着路灯看着我。“我给你五万，再给你全家一人五万。”

“我给你全家一人五百万，不过是烧的！再加上你家坟坑里的，你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太太爷爷太太奶奶……”

“神经病！”她终于走远不再理我。

快回到饭店时，我看见麻团站在门口东张西望，手上还拿着根棒子，这根棒子是用来擀面的，一米多长，小孩臂粗，外形极其夸张。

麻团老板看见我远远的叫了声，骂骂咧咧的就追了过来。

是不是我和英子的事他知道了？我懵懵懂懂但也能感到形势不对，拖着伤腿准备暂避其锋芒，毕竟速度慢了，被他从后面一下撂翻，倒在了地上。

我双手在柏油马路上蹭过火辣辣的疼痛，他棒子再打下来时我急了，拨开他的棒头拿“无影脚”使劲蹬他。

他身型笨拙被我蹬到差点摔下，一边继续伸棒打我，一边喊人，我扯住棒头。“你再敢打一下我店给你烧了。”

这时店里的人连带着老板娘和英子都到了，他使劲的扯着棒子和我拔河。“你野驴日的，不好好看车，这下出事了！”

原来是车让贼娃子扒了！我看了英子一眼，英子忙看向别处。麻团叫人打我，我棒子一松他向后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我站起来指着他们。“扒了多少我赔，但要是谁敢动我就灭了他。”

麻团恨恨的说：“赔几袋洋芋小事，名声赔得起吗？”

“我十倍的赔你。”

“赔毬呢赔，几个洋芋你都赔不起！十倍，呸！”他说着又叫人打我。

我知道打不过也跑不脱，看见一个当二厨的小伙冲在最前面，迎面一扑先把他放倒，把背让出去死死的锁住他的脖子，对着脸上就是一顿“七伤拳”……据说他一直在打英子的主意，我要死也要找个垫背的。那人不经打，几下就满脸鲜血的乱叫，英子趁机上来把人拉开。“别打别打，再打就死了。”

她假装关心的别人，其实是帮我解围！我颤悠悠的站起来看了英子一眼，哪怕她掩饰的再好，我也能从中看出异样的神情，往地上吐下一口血痰对麻团说：“有种你叫人接着打我，打不死我你就死定了。”

他不理我，他叫英子回去，自己走上来用大脑袋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然后恶毒的对我说了一句话，声音小的就像蚊子哼唧。“说过叫你别打她的主意。”

我就说几个洋芋不应该玩的这么绝，看来这才是导火索。我盯着他慢慢的把穿在里面的毛线衣脱下放在地上，又把火机和烟也放在地上。英子，你保重了，其实我算出你那命好，将来会得意的。我再不说话一瘸一拐的向黑暗中走去，“啪”的听见了一个清亮的耳光，我知道这是打英子的，我没有回头，心口突然阵阵抽痛。

我身负重伤，春寒料峭的又脱了件毛衣，我怀疑我发烧了！晕乎乎的还记得桥墩子那藏了张烂棉胎，就是那对贼母女的，四天过去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这可是我最后的资产，不然一晚上冻下去，多数小命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