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告诉我，做什么事能一次就挣这么多钱，一下就给我分五万？”王欢还在追问。

我忙说：“别问那么细，总之没偷没抢，跟煤矿有关。”

“真的做成了吗？”王欢水汪汪的眼睛变得雪亮，“你们可别拿人家办事的钱乱花！”

“你放心吧，我们是出门挣钱的，不是出门骗钱的。”说这话的时候，我脸有点发烧，不过喝了酒我的脸色都是一个样。

这下王欢彻底信了，可是她有点凄惨地一笑，说：“雷晓磊，说到底我还是个员工，也没参与你们的事情。”

“我早说了，我们没拿你当外人。”

“其实我跟他在一起，不是看他有几个小钱……”王欢的眼圈红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给他说，只要他离婚，净身出户都可以。”

“这个我知道，解凯跟我说过，咱们不是有钱人，谁都不为谁的钱。”

“你真的知道？”王欢眼睛里有了眼泪。

“那还能有假的？”我笑了笑，“我不是说过嘛，咱们都草根，跑来跑去只为了吃饱肚子，现在有好大一粒米摆在我们面前，而且是该你得的，你不拿还等什么？”

王欢也笑了，这一笑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我家里情况很一般，可能解凯也跟你说过，但是我希望这五万块钱不是要补偿我，跟他在一起这将近一年，我没有后悔，也不需要补偿。”

“解凯没跟我说过你家的情况，这些钱也不是补偿。”

汪敏拿出纸巾擦了擦眼泪，擦完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说：“雷晓磊，你知道吗？中学的时候，为了让我能考上大学，我家人托了关系，让我去离我家二十多里路的的近一个厂矿学校上学。到了那里一看，人家别的同学都会说普通话，都很洋气，就我不会普通话，我特别自卑，都不敢和别人说话，后来我普通话说得好了，我又特别怕同学要去我的家里玩。”

我不明白汪敏要说什么，就静静地听着。

“可是我不敢带同学去我家啊，我怕他们笑话我的家里人，毕竟农村和城市不一样，住厦房和住楼房的不一样，我就是能说普通话，我也没法穿的吃的都跟人家一样，过人家那样的生活。”

“从初中上到大学，那么些年，我觉得好累啊！”王欢又哭了，“可是大学毕业后，因为当时想去一家特别好的单位，就一直等消息，可是也没去成，可我也得养着我自己啊。有天出去人才市场找工作，路过一家茶楼看人家招聘，就去看了看，结果工作没找着，我就去茶楼当了个服务员。”

“我站在茶楼当服务员的时候，我总是在想，我要是知道今天自己要当个服务员，我又何必辛辛苦苦上大学呢？那个时候，我每天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王欢说到这儿，脸一红，声音也小了，“再后来，我认识了解凯。”

我不知道王欢为什么要在今天告诉我这些，就还是静静地听着。

“其实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要怎么样，我只想和我的那些初中同学那样就行了。”

听到这儿，我明白了一些，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知道平时总是很坚强干练的王欢，今天阵脚大乱了。

“我也没有谈，我是骗他的，我只是不想再这样下去……你能理解我吗？”

王欢这句话问得有点急了，我忙说：“能！”

“理解就好，”王欢说，“你们好好努力，把公司做好，不该挣的钱，不要去想。”

“好。”

“给他说，开车小心点，出去应酬少喝点，烟也要少抽。”

王欢话说得平淡，但是在我听来，却分明是去国离乡生离死别前对解凯的赠言，而且这些赠言是由我转告的，我听得有点感慨，忙说：“行！”

“雷晓磊，我衷心地祝你们也有个好前程！”

“谢谢！”

“自己人，客气什么？”王欢一笑，问，“乐乐去深圳了？”

“好像是的。”

“那你好好工作吧，生活还要继续，一切都会好的。”

“那当然！”

王欢问我：“你吃好了吗？”

“我早吃好了。”

“那等下你干什么？没事的话陪我去把钱存上。”

“好。”

王欢站了起来，走到包间门口开了门，冲楼道里高喊一声，“埋单！”

陪王欢存完钱找到解凯的时候，解凯把车停在南大明宫建材市场的路边的偏僻之处，车门大开着，自己正拿着瓶啤在喝，仪表台上扔着几包花生米，花生米旁边是几根大熏肠，脚底下扔着一捆啤酒，少了的一瓶正被他抄在手里。

我一看他的样子，吃了一惊，忙问：“我操，这要是喝完了，你还怎么开车？”

“今天不回了，喝完了随便把车停哪儿，咱俩去找个网吧上网，上一晚上！”

“哦……行！”

这个建议让我颇为心动。在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互联网这玩意开始走入寻常人们的生活。在西安市刚有网吧的时候，我和解凯经常到处跑着上网，转战东西南北，无论走到哪儿，看到网吧步子就挪不开了。那会儿的解凯还没有车，也没有结婚，我也还没有第一次谈恋爱，我们潇洒得像两个神。那时候成规模的网吧都在大学附近，长安路上以前有个邦家大厦，七层还是六层是网吧，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一层是卖各种肉类熟食的，我们经常买一堆熏肠提几个馒头带着饮料，提鼓鼓囊囊一大塑料袋，等到离开网吧的时候，人已经疲惫不堪每个人样了。但是过上几天，一个传呼打通，这边问：“上网去？”那边必定回答；“好！”

那是我们曾经的青春，说起来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准确地说是十年几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