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要是我看到了夺去乐乐贞操的男朋友，我跟她在一起，就老觉得眼前有个狗脑袋在晃，现在乐乐要拿这个话将我一军了，可是，我又是在不愿意她把李珊说成那样，毕竟李珊现在还在医院里。

思前想后，我一皱眉，说：“随便你怎么想吧，无所谓了！”

乐乐捕捉着我的眼神，问：“真的？”

“嗯。”

乐乐看在眼里，一笑,说：“行了吧，雷晓磊，我没你那么恶毒！”

我松了一口气，“嘿嘿，乐乐，你也别什么都跟我学啊，学我的优点……弃我的糟粕！”

“走！”乐乐推了我一把，又拉住了我的胳膊，“你有个屁优点！”

前几天在小区的院子里碰上刘菲和个男的，听那个男的说话的口音，像是北京人氏。刘菲没好意思给我详细介绍，我也就匆匆打个招呼就走了。我心里明白，这是刘菲的北京网友来了，可能不出几个月刘菲就该卖房子远嫁北京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又在楼梯口碰上了刘菲，这次她是一个人，见了我一低头，居然招呼不打就要上楼。我一看她刚一勾搭上北京网友，就这么目中无人，喊了声：“四楼的，站住！”

“干嘛？”刘菲有点蔫。

“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拿北京身份证了？那我代表和平路派出所通知你，拿北京身份证的在我们西安，也得办暂住证！”

“我办你个头！”说完，刘菲又要走。

“别跑！你还没成北京人呢，邻居都不认了，那你要真成了北京人，是不是别人问你西安在哪儿，你就该说没听过了？”

“你才没听过西安呢！”刘菲看看四周，戴着隐形大眼睛瞪得空前的溜圆，“雷晓磊，你别来烦我，我告诉你，今天我差点跳了护城河！”

“不是吧？”我吃了一惊。

刘菲今天穿得非常整齐，高跟凉牛仔裤T恤，乍一看比我都高，头发也拾掇得很精神，盘得一丝不乱。她这副样子要是去跳护城河自尽，捞上来得有数百围观群众扼腕叹息。而我要是敢在打捞现场喊一声：“让让，我就住她家楼下！”不用说，媒体和公丨安丨局的第一时间就把我围了。

“上楼，我慢慢跟你说！”刘菲说完，头也不回地上楼了。我跟着“伙计”刘菲也上了楼，到了她家听她一说，我才知道了她想跳护城河的原因。

原来，刘菲早上才把她的网友送走。她的北京网友这几天确实来西安和她见面了。刚见面的时候，两个人可以说都是满怀希冀，因为之前说过很多的情话，刘菲当晚就留网友在家过夜了。可是，等到陪着网友转了几天以后，刘菲却越来越觉得两个人不合适。那男的满怀真诚兴冲冲而来，后来想必也觉察到了刘菲的冷淡，没说什么，反倒表现得对刘菲越来越上心了，一颗红心彷佛都没在胸膛里放，而是捏在手心里随时就要给刘菲捧上来，弄得刘菲又恼怒又后怕，可是又没有勇气说破。整整周旋了四天，好容易熬到网友要走的时候，网友出去买了几样土特产回来,就这一回刘菲没陪着他，他就告诉刘菲说他丢了钱包和电话，让刘菲先给弄点钱应急，要不就得多待几天等北京那边寄钱。刘菲一听傻眼了。为了赶紧把神送走，当即把自己的手机慷慨赠送，赠完手机又领着人去取款机取了1000块送上作为川资路费。

刘菲的手机是个n95的水货，3500买的，加上1000块，总计人民币4500块，还陪人家睡了几晚上，这个不好拿钱算。这就是她和网恋网友见面的经过。

把那男的送走之后，刘菲没有回家，在环城公园呆愣愣地坐了六个多小时。这期间她确实想跳护城河，但是护城河和平门段到处都是人，还有俩秦腔自乐班子吹吹打打不停地唱着，刘菲身心疲惫，坐在块石头上实在也懒得再找合适地段，就一直没有跳下去。

“雷晓磊，我怀疑他说丢了东西是骗我的，可是我也没办法证实。”刘菲吐了一口烟，眼睛一眨巴一眨巴的，一脸的无奈，“4500，我的钱，就这么没了。”

我想笑，又实在不好意思。这回，混社会几十年的刘菲是有点笨了，而且她也算不上个受害者，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我抽了两根烟，都没想好怎么安慰刘菲，最后只好说：“刘菲，为了表示慰问，我决定，以后再不收你的网费了。”

刘菲听完，大眼睛看看，很真诚地说：“谢谢。”

我刚想说“不客气”，刘菲又说话了，“雷晓磊，问你个问题。”

我忙说：“你问。”

刘菲眨了眨眼睛，神情却端庄肃穆，倒像是在参加一场葬礼：“你说，我的脑子是不是跟不上时代了，我是不是快被社会淘汰了？”

“不是！”我看着刘菲，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莫名其妙地觉得也许我的回答就要扯上一条人命，“你别乱想，你这次就是运气不好！”

我刻意强调了“这次”。

其实刘菲的运气一直不怎么好。她十五岁的时候谈了第一场正式的恋爱，初恋是个比她大十岁的混混。和混混在一起的后期，刘菲发现他的行为举止异于常人，有精神病的征兆。后来她和混混分了手，混混因为失去了她，竟然真的就得了精神病。几年以后，混混出了意外死了。混混死的时候刘菲没有一丝悲哀，有的只是庆幸：在他们分手后的几年里，混混在执著地满世界找寻她，还放出话来说，找到刘菲之后，要么重归于好，要么同归于尽。

我几乎是字斟句酌地堆刘菲说：“刘菲，其实你跟我有点像，咱俩都是典型的陕西人，骨子里太懒了，总想着我怎么省着花我的钱，钱才够花，而不是冲出去挣钱，总把目标定在有碗饭吃饿不死我就行了……这不行啊！”

书到用时方恨少，宽解刘菲的时候，我后悔得无以复加：当年我的眼睛也不知道长在哪儿了，稀里糊涂老觉得人家某诗坛前辈的诗不够深刻，像桔子粉兑出来的假冒汽水，愣是不肯多看多学——我要是学了看了，今天还能现场背诵一首给刘菲励志，那刘菲就必定能扬起生活的风帆、昂首直前了。

跟刘菲聊完我勤奋多了，天天一大早爬起来就去公司。我的反常弄得解凯很吃惊，问我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越活越像中国人了，我说没怎么，就是懒散惯了，想自己找找工作状态。解凯听完说了声“哦”，神色甚是欣慰。

上午老唐到公司来了，解凯他们都没来，我这个勤快人出面接待了他。一聊，老唐说他开个了茶秀，还卖茶，今天碰巧路过我们公司，特地上楼郑重其事当面通知。老唐让我告诉解凯，往后再买几千块一斤的茶，可千万别找别人了，几万块的他都马上进货：“以后你们再去别的地儿买茶喝茶，我唐渝恩直接跟你们丫的割袍断义！”

“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干割袍断义那么不仁不义的事情的！”我连连点头，“不过，广告变茶叶，你这个变线玩大了，你这是打羽毛球专打对角线，能吊得我能一屁股坐地上！”

老唐嘿嘿一笑，说：“一屁股坐地上就对了，能让你丫想到，我这茶秀也别开了。”

“你怎么能想起来开茶秀呢？”

“广告行业早饱和了，我那种小公司，彻底就是夹缝里求生存，每次接一单活跟拾了金砖似的，其实全是针头线脑的……我最后一单活你猜是干嘛？”

我忙问：“是什么？”

老唐一拍桌子，“设计了个纸杯子，还改了一稿……才他妈做了几千个！”

“十年前，我手指大酒店的灯箱霓虹国道边的路牌户外，跟人说这是我们公司做的我老唐亲手设计的，”老唐越说越来气愤，“十年后，我沦落到了设计印折页糊包装箱画纸杯子，我要是还不醒悟，我他妈就该回我老家跳长江去了！”

“你跳渭河吧，渭河近，草滩那片弄了个人工湖，水势喜人啊！哈哈。”

“扯淡，我叫唐渝恩，长在四川，混在西安，我再一跳渭河，我他妈还渝什么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