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去公丨安丨局打探一下消息，那里有我们的人。我向老板请示一下，实在不行的话——”，卓云把口中的半截烟头狠狠地钦灭在仪表盘上。

女人——天使与魔鬼的化身。

第十章 明救暗屠 官监平台上的蒙东角力

（一）每年的七八月间，宛如候鸟回归般精确，趋之若骛的无数游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扑到原生态的蒙东草原上尽情狂欢，享受一年当中也许是最重要的一次家庭外出度假的悠暇与温馨，人们在拥抱自然、回归质朴的同时，享受着与生俱来的激情与自由。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肆无忌惮地挥洒激情劲享人生。

科尔沁沙地（戈壁荒漠）的名字早已被珠日河国家级旅游度假区的眩目名气所掩盖，但是这片塞北戈壁荒漠却漠视世俗的一切定位与评论，淡定地保持着它的冷峻与萧瑟几百万年或许更久。一座远比戈壁漠然的灰暗建筑麻木地矗立在荒漠中央，与沙漠中残存的胡杨、荆棘草或偶然扬蹄绝尘的野狍子进行着不为人知的时空对话与精神交流。每当开车行进在战备公路上遥望浩瀚沙漠中的那片低矮灰筑，心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涌出一种与自己年龄不那么相称的沧桑感，来自独立精神以外的这种无名抑郁让人伤感和无能为力。

这片建筑就是蒙东第三监狱。

经过一番探听，我们确信涉嫌刑事犯罪的张阳已经从旗公丨安丨局转到蒙东第三监狱附属的看守所羁押待审。

贯穿蒙东旗全境的战备公路平坦而宽阔，似乎是专门为了嘲笑人生之路而设计修筑，从身后的地平线笔直而来，投射到面前的无际天地界面而去，没有任何逗留或情感，不露声色地成为到达三监的唯一路径。

最近卓云的情绪显得异常反复，我只能在一旁静观，爱莫能助。

她想做掉张阳的意图被老板直接否决，同时换来了必须赶在张阳被迫向官方和盘托出蒙东机密之前救他出来的严令，否则卓云就有可能成为青格勒图第二。

我理解卓云的处境和心绪，但是我也十分担心自己将来会成为张阳第二，不是怕官方，是怕卓云的毒辣与多变，毕竟我不是她的全部，更不是她本人，没有人能够超越她的自身利益。

在商量营救措施的那天下午，我意外地接到了林晨的电话。

林晨似乎一直陪伴在我们的左右，对我们近期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林晨阴阳怪气：“听说你们在想办法捞张总？”

“捞什么？你这是听谁说的啊？澳门豆捞吧？”我模棱两可。

“不想说就算喽”，林晨卖了个关子，“反正你们不捞的话，也有人捞，到那时候，一切证据就不在你们的掌握里喽，呵呵。”

“还有谁在趟这道混水？”我颇感以吃惊，“你暗示的是什么？”

“你自己猜喽，我相信你的IQ，你们还有24个小时，看着办吧。”林晨挂机。

一种被监视或把玩的愚弄感笼罩着我和卓云，这让本已毫无头绪的我们备加急躁。

林晨和张阳应该仅是单纯的生意关系，应该框定在供应商与采购商的关系范畴之内，林晨按理说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知道张阳出事的消息，更不会知道我们想救他出来的想法，何况，即使知道张阳被羁押，林晨也应该避之不及，怎么会主动联系我们呢？林晨所说的外界“捞人”之举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云里雾里半晌还是没有结论，最后卓云和我一致认为：暂时不去考虑外在施加的影响，抓紧时间按照自己的思路专心制定行动计划，时间才是关键，其他的信息也许都是外界的拖延干扰之计。

当一件事情的复杂程度超过我们想要付出的脑细胞总量的时候，采取粗线条方式处理是个不错的选择。

（二）蒙东第三监狱有四道5米高墙，墙上架设了6000伏的高压电网，高墙内外均有红外线探头和监视器实时监控，而四围角楼则有武装人员据守，因此强行援救简直就是天方夜谈和自投罗网。

蒙东集团的两个资深经理负责外围攻关，但是一筹莫展的他们带给我们的依旧是坏消息：张阳涉嫌的案子已经交由外地警方进一步调查取证，目前仅仅是暂时关押在蒙东第三监狱而已，不久就要异地关押，试图通过本地人脉进行疏通的想法几乎不可能实现。

留给我们的行动时间不多了。

卓云和我立刻果断地否决了诸如利用集团技术设备优势挖地道或者是突击破墙术等耗时高风险的愚蠢营救建议。

似乎我们在营救张阳出狱的问题上已经没有余地，我们真的遇到无解的难题了吗？

不必担心明天，后天也会过去的。

在这个变幻莫测的神奇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可能的只是你暂时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有效路径。

行动前的雨夜，我辗转反侧在集团宿舍区单身公寓卧室的席梦丝大床上夜不能寐。

此时此刻，我想到了远在江南水乡的女儿，她那天真的笑靥和稚锒的童音浮现回荡在我的脑海与耳畔，让我在品味人伦快乐与家庭温馨的同时更加审慎思索这次黑社会性质的营救行动将会给我个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也许由于我的特殊身份，在剿灭蒙东黑恶金融犯罪势力之后我会安然无恙全身而退甚至可能得到我曾经那么向往的一些身外浮物，但是更大的可能也许来自非官方的潜在压力，除去现代兵器的目标异化辨别的风险，我必将面对蒙东集团漏网之鱼或轻刑释放人员替代报复的严酷现实。

我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做出决定时的草率与冲动了。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我唯一能为自己做的就是尽量把蒙东集团熟知我内情的几个主要人物绳之以法。

（三）“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和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只有我们自己！”

张阳无党无派，也没有创造人类幸福的宏图大志，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懂上述传世名言的当代价值，也绝没有妨碍他运用利益集团的思维范式来谋求脱身之道。

三监的17号临时羁押室可以容留12位嫌犯，张阳凭借刚入羁押室的暴戾与后来的言宣获得了同室另外11人的顶礼膜拜。

古今中外的监室历来有通过暴力为新来者定位的传统，羁押室也不例外。

天色渐暗，张阳穿着黄色编号马甲木呆呆的被推搡进17室的时候，连当时最不起眼的室友都敢对他怒目而视并劈手夺走了他手中的薄毯。张阳面无表情的躬身蜷缩在蒲苇草席上，面朝墙壁，苦盼天明。

“起来！起来！”突然间一只黄瘦的枯脚连续踢踏张阳的右肩胛，“谁同意你睡了啊？！”一个身高近一米八的大汉边踢踹着侧卧的张阳边回头向在对面床上端坐的17室老大频频挤笑点头表忠邀功。

17室老大是个五短身材的健身教练，青皮浓眉怒目，块状肌肉搭配着黝黑的皮肤，给人一种冷峻的萧瑟感。

张阳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他知道此役难免。

洋谚说“假如你不能战胜你的敌人，那么，加入他。”

同样的道理，假如你不想加入你的对手方，那么，战胜他！

眼前这个狐假虎威的大汉明显想充当教训新人的急先锋，看来此前他由此获益菲浅，说不准他就是凭借此等功勋而得到青皮老大的首肯和赏识。但是如今，他注定要完败于张阳的左脚之下，正所谓常在江边站，怎能不湿鞋。

“进来了都不知道向老大报告？你以为这是在你家啊！”大汉厉声叫嚣，丝毫不担忧狱卒是否会回转干预，看来这样的传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默许，毕竟是一家十五口，七嘴八舌头，有个核心人物的确有利于狱室的稳定，管理一个头目比管理所有人省事多了。

“我想和你们的老大谈谈”，张阳淡定的语气里有种不容置辩的味道，这样的场面他看多了，只是现在发生了一点角色转换罢了。

“就凭你也敢说这样的话？还是让我的拳头和你谈吧！”大汉怒了，抡起胳膊，右拳带风，朝张阳的左脸呼啸而去，想给这个不知深浅的新人眼眶一记响亮的直拳作为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