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肖云盯着电脑显示屏，手指不停地点击着鼠标，屏幕上的四个“2”跟粘胶似的粘在了平台上，甩都不甩她在一旁闭目养神，突如其来的故障插曲让肖云愤怒得五官几乎挤在了一起，嘴唇一张一合地甩出了一连串的三字经。

“亲爱的，系统提示您，您掉线了。”

显示屏上的提示菜单让肖云最终爆发了，“啪”的一声摔了鼠标。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又断网了。

气急败坏的她抓起电话，拨了一通数字，十几秒钟后，电话里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电脑上不了网了。”肖云咬牙切齿地说。

“请问您的具体位置。”

“A区。”

“很抱歉，因为A区线路出现故障，导致整个城区的网络阻滞，目前正在抢修中，给您带来不便，请见谅。”

客服小姐耐心地解释和客气地道歉并没有换来肖云的理解和原谅，只见她站起身来，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插着腰，大声地宣泄自己内心的不满，“抢修你大爷啊，你以为这是发工资还是来月经，每个月都要这么搞几天，你去查查，今年有哪个月是没有断过网的？”

肖云的一句“大爷”让客服小姐硬生生地愣了几秒钟之后，还是客气地回答：“女士，我们正在抓紧抢修，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复故障。”

“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猛灌了几口水后才稍稍平复了情绪，肖云喘了几句粗气。

直到再也听不到肖云的声音时，客服小姐才从山顶洞人那一代开始直接问候到了肖云身上。

这边厢电话刚挂，那这厢手机响了，“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在老子手上有几个丨炸丨弹的时候你掉线了。”

电话里传来比肖云的“大爷”更具杀伤力的低沉噪音，是肖云那把牌的对家，也是和她距离不到一个小时车程却从来没有见过面，从来没有交换过真实姓名，甚至连照片都没有见过却和肖云最要好的相交的网友——黑带。

“爷，是断网了，我不是故意的。”

肖云喜欢叫他做爷，倒不是因为特别的尊敬他，而是因为平时聊得很近的几个网友都是火爆脾气，稍有不爽就喜欢问候对方大爷，肖云在保护自己的亲大爷不被问候的同时，就勉为其难的让黑带当了自己的大爷。

“去网吧。”黑带的怒气指数在降低，声音听来却是不容拒绝。

肖云耐心地解释：“爷，整个城区都断网了。”

“网吧是电信。”

黑带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变得很愉快了。这让肖云马上想起去年电信出故障的时候，全国各地都受到波及。肖云炫耀着给几个要好的网友一个一个打电话过去，然后等着他们问：“你在干什么？”肖云就乐滋滋地回答：“我在上网啊。”黑带追问：“你凭什么在上网？”肖云偷笑，骂着他：“你个SB，早告诉你电信靠不住的，姐就不用电信。”然后听着黑带摔电话的声音哈哈大笑。

“所以呢？”肖云欲哭无泪，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当时要骂黑带是SB。

“我给你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不出现，我黑了你。”

黑带收线。

肖云泪奔。网吧，在里面度过了多少刻骨铭心的日子啊。

在肖云还没有拥有私人独立电脑的时候，网吧是她的第二个家。放假的时候每天拿着老爸老妈的辛苦钱贴着笑脸捧给网吧老板，一屁股坐下去就是整日或是整夜，不理是否汗流浃背，不理是否手脚冰冷。

那时候肖云的老妈说了一句至理名言，对肖云如同当头棒喝，从此发奋图强，假期不上网吧，打工赚钱，买电脑。

肖云的老妈说：“肖云，网吧冬冷夏热的，感觉还好吗？”

肖云木了，冬冷夏热，这个形容词为什么让她感觉到如此的贴切和不安。

肖云似痛心疾首，又似迷途知返，在老妈面前声泪俱下：“妈，我以后再也不去网吧了。”

后来她果然发奋图强了，一个暑假和寒假后，拥有了自己的私人独立电脑，一直用到现在，虽然破旧不堪，功能也不行了，网速慢得也可以，她还是舍不得扔。

从学校搬回家里，再从家里搬到C市，目前安家在这个被租来的两室一厅的卧室里。

因为公司附近全是高层住宅，一居室的房子早就被抢光了，无奈之下，选了一个最便宜的两室一厅，除了一间卧室有家具，客厅和另一间屋全是空的。对于生活环境，肖云倒没有太多的计较，离家在外的人都深有体会，在你没有条件选择的情况下，能有个窝落脚已经算是一种幸福了。

肖云不是C市人，她的家乡在一个很小很偏远的城市，由于经济落后，城市里最多的就是饮食娱乐行业，而且想进去做文职工作还得要有背景关系。上规模的公司也不是没有，只是人家招工一开口就是本科，肖云拿着自己的专科毕业证，连门坎都迈不出去，唯有暗自抹一把伤心泪默默离开，还得把毕业证悄悄藏在身后，免得被人鄙视。在家里实在没办法混下去了，她来到了C市，没多久便进了一家大型的房地产公司做了财务。部门主管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对手下很是照顾，只要把自己手上的工作做完了，你做其他事，他是不会过多的计较。于是，肖云斗地主的爱好就这样被开发了出来了，在公司斗，回家也斗，牌技却一直没有提升过。

有一次在地主报单的情况下，肖云一个丨炸丨弹把对方炸得魂飞魄散，跟着甩出一个三点。虽然不是面对面作战，地主方还是吃惊到拖到最后出牌的时刻，才把手上剩下的一张牌扔了出来，结果那把把肖云的对家蓝猫输红了眼，一个吃人的表情发过来，对话框里就出现了这句话：你他妈的是什么牌路？

肖云先是愕然，接着回了蓝猫一句：我以为你是地主。

蓝猫差点没让肖云这句话给噎死，气得浑身发抖，诅咒发誓要和肖云断绝牌友关系：操，老子以后要再和你一桌，我他妈就是畜生。

肖云却被这句话逗得在电脑边呵呵地笑。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就算地主斗到深夜也不会有父母来敲门叫她早点睡觉。同时也很珍惜这一份工作，在C市像肖云这份工的工资并不算太高，但如果是回到家乡，也能称得上是高薪厚职了，每月扣除开支后还能将剩下的一部份钱寄回家里，对于肖云来说，还是很知足的。

都说现在大学生毕业找工作难，其实肖云认为不是。现在是公司请人难，没工作的找工作也难，因为劳资双方要达成共识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色戒”热播那阵，群里出现了几年难得一见的聊天热潮，潜水的，骨灰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统统钻了出来，黑带也一改平时的耍酷的风格硬是当了一回八婆，而唯一不变的话题就是：真做还是假做。

真做派和假做派人数各占一半，实力也旗鼓相当，唇枪舌战，不亦乐乎。如果这是一场面对面的辩论会，相信他们动手的机率绝对比动口的机率大。

黑带做为假做派的老大，带领着几十手下，与真做派的人在群里摆了个擂台，肖云那段时间正好赶上了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日子，没有参与这场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