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学农：唉！！高中毕业那年，我抢劫，被抓了，关在看守所。后来我听说，当时我妈差不多疯了。她还以为我在里边要送饭，有一天我爸上班去了，她一个人做了三个菜，都是我最爱吃的，我到现在还记得，一个鱼香肉丝、一个三杯鸡、一个油焖豆腐————

清冷的星光下，花学农开始流泪：她也不知道看守所在哪里，一路问人，找到南洲。她也不知道，看守所是不让家属进去的。因为走累了，她就在门口坐下，哨兵赶她，她只好走。她走了太远的路了，累，天又热，在回西洲的路上就瘫下了，那三个菜洒了一地······

赵平：农哥————

花学农摆手阻他：到我要判了，她一早就在法院门口等，我在囚车里，看见她，我的妈，干巴瘦的一个半老太太站在那里，风一吹就会倒下。当时我就发誓，我不能再让她受苦。我判了两年，我妈在法庭上哭，声音太大了，被法官呵斥了几次。后来我又被押走，我妈冲出法院大门，一直追着囚车跑。我眼睁睁看着她跑不稳，摔在地上······唉！两年后我出来了，就为了老爹老娘不再伤心，我小心做人，谁欺负我我也基本不吭声。后来我又去广州。再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夹起尾巴也没用，该干什么还应该干什么。就这么到了今天。不干也不行，否则，我老老实实上班每个月挣五百块，像现在，我妈住院该上哪里借钱？我想给她买点水果都办不到了。政府出钱治病吗？再说了，如果不是我以前没钱，我妈的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赵平：唉！赵安不也是这样？要有钱，我早带他看病了。他就是拖的。医生说，他这个病小时候就该治。

花学农：说说赵安的事。

赵平：那天我知道事情不好了，小安的声音很奇怪，赶回医院时，我看到住院部前围了一大群人，脑子一下就炸开了。我掀开几个人，走进去看，小安他躺在那里，压着一摊血。看见我来，旁边的人就更来劲了，可能他们看见我跟躺在地下的那个长得一模一样。丨警丨察把我带到一边，问话，他们先给我看了小安的遗书。我一下就懂了，丨警丨察是看不懂的。小安的意思，是让我说自己穷，没钱给弟弟治病。小安不想我暴露。唉！！当时，我确实是去体育馆取钱了，不知怎么小安可能看见了。要是没让他看见，他就不会出事了。

花学农：我说句你不喜欢听的————一样会出事！你要一下把二十万拍给医院，不被人怀疑才怪！医院里多半也有丨警丨察的眼线。

赵平：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能不给小安治病吗？

花学农：那也是。没办法啊！

赵平：本来，我就指望着能保全这个弟弟，对得起我爸了。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现在我没什么想头了，农哥，我跟你干。那个姓陶的真他妈不是人，我打听得越多，就越生气！

花学农：兄弟，你也知道，风险大的事我是不干的。现在我们不说这个。我觉得，你可以去找个女人，成个家吧，早点生孩子。你现在有这个实力。哈哈，按你现在的实力，娶三个老婆都够了。

赵平：我？算了吧，去祸害那些女人干什么？要玩就不一样了，街上到处都是“鸡”。

花学农：什么叫祸害呢？我说得难听点，如果有女人跟你，给你生孩子，以后就算我们出事，那也没什么，她们可以改嫁，照样生活。

赵平：那孩子多可怜啊？

花学农：父母双全的孩子就不可怜了？兄弟，你想问题太简单了。我可不可怜？国强可不可怜？罗五可不可怜？他老爷子死的时候，他连火化费都没有！他一家人本来很和睦，一起生活了三十年，结果呢？

赵平：你的话也有一定道理。

花学农：兄弟，你自己看着办，你有你的想法。

赵平：农哥，你看，罗五下来了，难道有事？

花学农：怎么？

罗五：你妈好像不太行了！

花学农惊跳而起，拔腿冲上楼。

夜班医生准备抢救，但周玉妹账上钱不大够了。

花学农正要发作，但一想，没了脾气：各位，你们这边救人，我让我朋友去取钱。

一医生：病人的情况不好，要用很多进口药和仪器，先交两万！哎，我说这半夜你们去哪里取钱？

花学农：提款机！还有，小赵，小罗，把你们身上的钱都掏出来，看，医生，差不多三千！你们去外面提款机取钱，如果不够，打电话给朋友，借，赶紧把钱送来。还有，医生，除了这两千多，我把身份证也押在这里，行了吧？

医生们互相看看，其中一个说：人，我们先治，钱快点送来。我们也没办法，医院不是我们的。钱不能及时到的话，就不要怪我们了。

花学农：谢谢谢谢！拜托各位！

周玉妹进了抢救室，花学农下楼打电话。

花学农：罗五？

罗五：我们在找提款机。

花学农：一共提三万，你们身上也装点钱。还有，提好钱后，不要马上送到医院来，你们去外面转转，我给你们电话时再过来。记住，不要在路上走，去哪里都坐的士。

周玉妹再一次被从死亡边上拉回来。

天大亮了，她醒来。

虽说按老话，过了年就开了春，但是天还是冬季的天，晴而干冷。孤独的麻雀，偶尔掠过，不知道它去哪里找吃的。

周玉妹心似明镜，波澜不惊。就在这三两天吧，她想。

中午，花学农端来小米粥，周玉妹全部喝下，神清气爽：学农，我想回石头路看看。

花学农：妈，你身体————

周玉妹：我没事，让我去。

花学农：好，我打个电话，让罗五先去收拾一下，我们一个钟头后出发。

周玉妹不再说话，转头又看窗外。

花学农下楼打电话：老五，你跟赵平郑威在一起吗？好！跟他们说，都带上家伙，马上去石头路，我妈想回去看看。你们小心点！

越靠近石头路，花学农心里越忐忑，虽然认定还没漏，可是，又怎么说得清呢？

的士拐进那条花学农跟周玉妹都无比熟悉的有点颠簸不平由大条石构建的路，两人都奇怪地轻松下来。

周玉妹微笑着，甚至摇下车窗，跟路边修鞋的驼子打了个招呼。驼子在石头路修鞋，修了二十年。

车停在花家门口，花学农搀出母亲。

冬日的午后，阳光倾泻，还未入学的孩子，远远地在跳格子。

几十年的老邻居王大妈坐在门口择菜，看见周玉妹，“哎呀”一声站起：花嫂子，你回来了？好久没见了，去哪里了？

花学农接过话头：大妈，您好啊，我在外面做小生意，我妈跟我在那边。

周玉妹依然微笑：王嫂子，你身体好啊！

王大妈：我好！你也是，走也不打个招呼？

花学农又接过：走得匆忙。大妈，我们先进去。

周玉妹先进的卧房。花学农在客厅，罗五把“五四”掖到他口袋里。花学农：老五，你现在去外面买条好烟，一瓶好酒，快去快回；赵平你去院子里的凉棚底下，机灵点；小威，我们在这里。

的士还停在门口，花学农跟司机说好了，等一阵，车费照算。

周玉妹把卧房的东西摸了遍。

五斗柜，依旧立着老两口的合影。她把它放倒了，正面朝下。

罗五把东西买回来了。又坐了一阵，花学农：妈，我们走吧。

周玉妹从里屋出来，没停下，直接出门，到了院子外面。

王大妈还在择菜，看见周玉妹，立即站起。

周玉妹：王嫂子，你忙着。

王大妈：就走啊？这么急？

花学农迎上去，把装了烟酒的袋子递到她手上：大妈，我那边生意忙。我家这房子，麻烦您帮忙看着，有事我会打电话给您。还有，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在广州。

王大妈：哎！这孩子，你拿东西干什么！不行不行！

周玉妹：王嫂子，拿着，少不了要麻烦你。你忙吧。我走了。

王大妈目送的士远去，摇摇头，自己跟自己说：这花嫂子是怎么了，也不到我家坐坐，多少年的老邻居了！做生意？有钱了就不要街坊了？呀！这烟酒可都不便宜！看来是真发财了。

王大妈又摇摇头，转身进屋放东西。

127

叶敏转到花洲的医院后，有一个女丨警丨察跟欧春雨专门轮流陪她，同时看护，防止叶敏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