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到现在为止，我认为自己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没让你也搅到那个绑架案里面，不管怎么样，我能为我爸留下骨血。

赵安：哥！！！你在说什么？？？

赵平：那个丨警丨察，是我跟国强开枪打死的。你先别急，听我说。事情出来后，我马上给小西北打电话，说有人要找我们兄弟的麻烦，想上他那里躲一躲，你猜小西北怎么说？他说带几个人来花洲接我们，他说我们去他们庄子里，天神老子也不敢动我们。后来我听了国强的话，没有出花洲。现在看来，国强还是对的。我是这样打算的，这次银行的事完了后，你就去小西北那里，娶老婆生孩子。

赵安：那你呢？？？

赵平：你先别急，听我说。这次弄银行，你要去。你也去看过了，那地方确实钱多。本来花学农想让你进银行里面装钱的，让郑威跟罗五在外面，我悄悄跟他说了，郑威力气大手脚快，让他进银行，花学农同意了你跟罗五在银行外面把风。我是这样想的，我连丨警丨察都杀了，进银行算是小事了————别急别急，听我说！银行的事不管成不成，只要我没事，我也一定跟你去西北。昨天我才跟小西北说了，我们兄弟不久后可能去他那里，但我跟他是这么说的，你呢去他庄子上，我呢去他庄子两百里路远的一个小城市。

赵平：为什么？

赵安：不管银行或丨警丨察哪桩事发了，丨警丨察就算追到天边，也要找到我————别急好吗？而你，完全不同，丨警丨察的事跟你完全没关系，银行你就算参与，也只是在门外把风。如果你躲得好，过个几年，丨警丨察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兴趣了。

赵平：哥！！！如果你出事，我决不一个人活！

“啪”，清脆的一声响，回荡在孪生兄弟乱糟糟的家中。

赵平拖着赵安从卧室到客厅，把他惯在地上，然后自己跪在正中央，对着台子上父亲那一尘不染的遗像：爸，你刚才听见了，对吧？我打小安了。现在，你应该看见了，我打得很重，他脸都肿了。从小到大，我的手从来没碰过小安，都是用来打欺负小安的人。我为了什么？爸，你刚才听见小安说的话了！你说，该不该打？

老赵在相框子里，静静地看着两个儿子，像他们小时候在宿舍下的草坪上玩，他在阳台上看着的表情一样。

赵平：哥！！！别说了，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赵安没能憋住，两行眼泪落下。

102

一直在说办魏喜子，突然要去弄银行，古国强总感觉哪里不大对，但他想不出来。

那银行现在明白地摆在他面前，他去看过好几次，还进去过一次，他清楚，凭他们几个人，可以很容易办好这件事，而且，钱真是多。

半夜醒来，古国强看着梦中的老婆刘小英发出不低的鼾声，他笑了：这女人真是强悍。

刘小英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上臂有一条蚯蚓一样的伤疤。每次看见这条疤，古国强就怒火万丈。

这是他们夫妇血战城管的纪念品。

那一年儿子古小强三岁，没人带，天天跟着刘小英上街擦皮鞋，古国强蹬他不变的三轮车。

为了揽到更多活儿，刘小英带着儿子一直走到洪福路，那里人多。

刘小英放下小杌子，摆开摊子，为防止儿子走失，用一根长布条跟自己拴在一起，开始做生意。

大概擦了三双鞋，挣了三块钱，正擦第四双，前方一阵骚动，手脚快的小贩已经背着东西冲过来了：城管！城管！

刘小英跟客人说声“对不住”，手忙脚乱收东西，城管的车已经到了，上面呼啦啦跳下人来，刘小英抱起东西就跑，没跑两步，觉得被什么扯了一下，这才想起，儿子还跟自己连在一起，被自己拖倒了，只好转身去抱儿子。这一来一去，被城管围住了。

一个城管来抢她的东西，刘小英拼命护住，那城管急了，推了她一把，推的不是地方，手落在刘小英抱着的古小强身上，古小强大哭。刘小英最护儿子，眼都红了，马上回推那城管。

城管岂容人推自己，“啪”就扇了刘小英一个耳光。刘小英一愣，马上大喊“城管打人了！城管打人了！”

她嗓门洪亮，被古国强听见了。古国强当时正好载客经过，听见老婆的喊声，马上跳下三轮车，冲进人群。

刘小英一看老公出现，伤心委屈爆发，指着那城管号哭开来。古国强看见老婆脸肿，也不用多问，转身一巴掌准确地抽在那城管脸上。古国强手极重，那城管嘴角渗出血。

众城管大哗，全部围上，攻击两夫妻。

被打城管快疯了，转身奔向城管车，取来一根嵌有小钉子的木棒，掩近人群，大喝一声“让开”，他的同事默契闪开，木棒抡圆了砸向古国强。

刘小英狂叫一声推开老公，那棒子结结实实打在她右上臂上。

虽经处理，仍留下永久证据。

事隔数年，古国强只要看见这伤疤，就一定咬牙握拳。他很多次想做掉那城管，没有机会。

银行的事就在眼前，应该能弄不少钱，该怎么安置他们母子呢？没合适地方啊，全家动的话，等于告诉别人，我古国强心里有鬼。

古国强十分烦恼：上船容易下船难。唉，拖家带口就是不方便办大事啊！花学农那些王八蛋多潇洒。

如果事情露了，一定要跟刘小英交代清楚：打死都不能说钱藏在哪里，不管多难，一定要带着儿子挺过去！古国强用力掐灭了快烧完的烟屁。

103

花学农让罗五在南洲再租了两套房子，他一套，罗五一套，谁也不告诉。结果一套在大南路，一套在泰来路。

他把赵家兄弟跟罗五叫到前进路的住所，安排他们裁纸。

地板上，堆满了旧书和报纸。

花学农：我从地摊上买来的，你们按一百块钱的大小，把它们全裁好，然后每两百张用那个铁盒子里的橡皮筋扎好。

赵平：农哥，用来干什么？

花学农：你们在这里不要走，等我晚上回来。买盒饭吃吧。还有，晚上七点，把郑威也叫过来。

花学农下楼，立即给古国强打电话：国强，我们该去万平了。

两人坐车去万平县花学农老家，起枪。

在万平，花学农的大伯和三叔还健在，大伯的儿子花学工大花学农两岁，两人自小相厚，感情很深。花学农的父亲花云过世，花学工跟花学农一样捧孝子盆，尽人子之礼。

大伯生病，花学农更接到花洲治疗，出钱出力。

虽然是亲人，但要做到这一点，怕也不容易。

花学农每回万平，都是花学工开农用车接着。花学工为人沉默，话极少。

花学农：哥，这是我朋友古国强，你见过一次的，他这次来看看我家的老屋，他一个亲戚想买。哎，哥，你让嫂子弄两个菜，我们今天在这里吃晚饭。

花学农领着古国强进入老宅，房子因为没有人住，散发一股霉味。

古国强：枪呢？

花学农：这次我没放地窖里，嘿，根本也没在这个房子里。

古国强：在哪里？

花学农：上次我们来起短枪，随便放在兜里就行了，这次我们还有长枪、手雷，这要大包小包地往外背，肯定让村里人看见了，所以刚才我把包让我哥带回家了。

古国强：枪在你哥那里？

花学农：国强，你厉害，我佩服你。

古国强：我也佩服你。

······

花学农：枪是在我哥那里，不过他不知道，我只交代他，不要动我放在他那里的东西。

古国强：看得出来，你这个堂哥绝对不会动的。

花学农：为什么？

古国强：一，要不放心，学农你就不会把东西放在他这里了；二，你堂哥这个人，别人是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的。

花学农：哈哈，国强，我们两个联手，没有干不成的。

古国强：尽量多弄钱吧。

花学农：怎么，你缺钱？

古国强：这世道，谁不缺钱？连有钱人都缺钱！

花学农：那倒也是。

古国强：这次弄银行，有些地方可能要调整。

花学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