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孙小琴接到花学农的电话，他的口气十分严厉：你怀孕了一天到晚折腾什么，我在外面有事！挣钱！给谁挣钱，给你和我们的儿子！

孙小琴：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花学农：女儿也行！我跟你说，你安心在家里养着，不要乱跑，店里人手不够，就把原来那姑娘请回来。

孙小琴：我怎么找你呢？

花学农：我会打电话给你。

孙小琴：可我有时候要找你。

花学农：现在不行！

孙小琴：你究竟在外面干什么？？？你不会又干什么坏事了吧？

花学农：这个你不用担心，挂了。

孙小琴：哎哎哎，等等，还有！你妈呢？

花学农：我让她回老家住段日子。

孙小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肚子可越来越大了，让我怎么见人？

花学农：该怎么见人还怎么见人！我给你账上存了两万块钱，就是你那本工行的存折，卡不是在我手上吗，你拿存折把钱取出来就行了，去请个牢靠些的保姆，照顾你，也照顾你爸妈。

孙小琴：你到底在干什么？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花学农：我在外面做鸭，行了吧？好啦，等见面的时候再跟你详细说吧。

孙小琴接到花学农电话，是两千年十一月十日。

在十一月十二日的电视新闻中，她想自己看见了花学农，虽然不能十分肯定，但她认为电视上那个蒙面人的身形很像花学农，她太熟悉那个身体了。

她没敢跟任何人说，一是因为不确定，二是因为不愿意。

100

叶敏没听张醒民的，她偷偷回了趟花洲，却没见着万天雄。万天雄正好去省城了。魏喜子差人去送钱，万天雄开车。

叶敏打不通万天雄的手机，担心又不甘心，就想去西洲工贸公司看看。她是个想了马上做的女人，就去。

就为万天雄一句话，潜意识里她真把自己当了个女侦探，戴个茶色镜，不仅没能藏起自己，还更显眼了。

出外办事返回的老六看见了在公司前面探头探脑的叶敏，想：这不万天雄女朋友吗，她跑这里来干什么？

老六立即上楼跟史魁武汇报。

史魁武压下百叶窗的格条，从二楼往下看，的确是那个女人。

史魁武：老六，没听说万天雄跟她分手吧？

老六：没有啊。

史魁武：那就奇怪了，万天雄去省城出个小差，只过一夜，就算不跟她打招呼，也不用找到公司来吧？

老六：有点儿奇怪。

史魁武：有点儿奇怪，有点儿奇怪，有点儿奇怪······不是有点儿奇怪，是太奇怪了。去，请她上来坐坐。不，等等，不要惊动她，找个人跟着她，不，你自己跟着她，她去哪儿你跟到哪儿，别让她发现，随时跟我报告。

老六这一跟，一直跟到了省城。

史魁武：什么？？？她住省城，确定没有？确定她的住处和上班的地方，你马上回来。

史魁武感觉到事情有了变化。

万天雄从省城一回花洲，老六就叫他去吃饭，说是司机班的都去。

司机班的果然全在，连开小货的都来了，有些人万天雄根本不认识，最多脸熟。

开始喝，聊闲篇。

老六：天雄，出差回来，省城的妹子怎么样？

万天雄：六哥，我去省城可不是找妹子的。

老六：哈哈，出差哪有不找妹子的？

万天雄：这不也没时间，赶紧赶慢地回来了吗？

老六：也是，如果你正跟妹子谈天，你对象打个电话进来，听见什么不好的声音，你就麻烦了！

万天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六哥，你肯定被六嫂逮住过吧？

老六：哪能让她逮住！不过，话说回来，在外面玩归玩，对家里的该安抚还要安抚。

万天雄：六哥很有心得啊，肯定是高手。

老六：我不行。哎，天雄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还不结婚？

万天雄：缺钱。

老六：什么钱不钱的，你对象不是跟了你好些年了吗？她要嫌你没钱，还一直跟着你？你那对象我见过，长得不错，好好把握，别叫别人给抢跑了。

万天雄：哈哈，她要走我也没办法。

老六：喂，不是真分手了吧？

万天雄：那倒还没有，过一天算一天吧。

老六：我说————你们一天玩几次？

万天雄：六哥，打听这个！你不会自己不行吧？

老六：你个死小子！我几时不行了？我听说过一个事，说常年站着上班的女人最消耗男人，男人要娶了这种女人，多半折寿。

万天雄：为什么？

老六：这种女人常年站着，腰腿特别厉害，下面就特别能夹，能吞了男人的骨头。

万天雄：你瞎编的吧？

老六：我瞎编什么呀？这有科学根据。所以，我想请兄弟你帮个忙。

万天雄：帮什么忙？

老六：你对象不是在西洲那个什么超市上班嘛，让她随便介绍个她的同事给我。

万天雄：六哥，这可不行。

老六：怎么不行？

万天雄：我要跟我对象说这个，她还以为我不安好心呢。

老六：我说天雄，你自己已经有个站着上班的，就不管老哥哥的福利了？

万天雄：你不是说折寿吗？

老六：谁让你不要命地玩啦？要科学利用，科学，懂吗？

万天雄：这事我办不了，你自己找吧。

老六：这还不容易？你这就打电话叫你对象过来，让她带个长得不难看的同事过来不就完了？

万天雄：不行不行，她非骂死我！

老六：你这么怕她？我才不信呢！要不这样，现在你让她一个人先过来，我跟她谈，跟你没关系，这样行了吧？

直到这里，万天雄才有了点儿警觉，可是已经晚了。

万天雄：让我再想想吧，不要到最后，你舒服了，我倒霉了。

老六：兄弟，你这叫什么话？哥哥我能亏待你吗？

万天雄：让我跟她商量商量？

老六：好，等你的好消息。再有，你对象那个超市里要没合适的，花洲其它地方有也行，让你对象给我搭个线就成。

······

老六：武哥，您怎么看？

史魁武：多半就是这小子了，给我盯紧点。还有，通知省城的朋友，出两个人盯着那女的，人工费我们全掏。

老六：是。

101

赵安：哥，真要抢银行？

赵平：你怕？

赵安：这样下去，总要出事的。

赵平：那有什么办法，除了这一条路，我们怎么弄钱？上班，去哪里上班？

赵安：我还是说，我们现在有二十多万，够花了。

赵平：不太够。

赵安：哥，我们别干了，走吧？

赵平长时间沉默。

赵平：小安，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你还记得吗？那年，你在火车站救了个人，“小西北”？

赵安：记得，跟父母闹别扭偷跑出家的小流浪汉，他饿了，偷东西被人打得半死，我送他去医院，给他买吃的，后来还给他买了车票让他回西北去了。

赵平：一直到现在，我跟他都还在联系。

赵安：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赵平：我没跟你说，我想，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心太软，然后别人对你好，心里也存不住，总爱往外说。不过，现在我可以跟你说了。那年小西北回家后，就给我打了传呼，我回过去电话，他，他一家人，那个感谢话说不完，一定要我们兄弟去西北玩，这联系就这样一直保持下来了。小西北很义气，每次打电话，都说要报恩，我跟他说，没什么恩要报的。他一口西北腔，反复强调“我地命就是安哥地”。他老问我你为什么不跟他通电话，我跟他说你忙，身体也不太好。他就说“你们来，安哥带平哥都来，我领安哥去摘雪莲，什么病都治好地”。我们长得一样，他总分不清楚我们谁大谁小。还别说，有一次，我还真给他打电话了，想去他那里躲一躲，就是九七年底那件事。

赵安心底升起糟糕的预感：哪件事？

赵平：唉！！！就是陈庆来，那个丨警丨察！

赵安：什么？？？哥，你真的跟那件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