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代国:我骗你干什么?可是,不能光我们成,其他朋友在受罪啊,是不是?所以,钢厂的事,请你一定帮忙。
魏喜子低头点烟,良久,说:陶厂长,我等你好消息。说吧,需要我办什么事?
陶代国递给他一张纸,上面写着七个名字。
要说但凡一个人,无论如何,他总是有优点的,陶代国的优点在于记忆力不错,他知道每一个跟他发生过冲突的保温瓶厂工人和他们的家属。在方瑞汉的书桌上,他牢牢地记住了那张纸上的七个名字。
······
史魁武:喜哥,我还是说陶代国这个王八蛋不太牢靠。
魏喜子:我这不也没办法吗?市里张志青逼得又紧,保温瓶厂的改造,是他推动的。这一炮要打响了,算是花洲头一份,就凭这个,张志青估计就能扶正当市长,他要当了市长,我们就更好办事了。
史魁武:可是,钢厂这个事,不要给别人利用了。
魏喜子:这也没办法,看来陶代国真有大背景————莫非就是方瑞汉?
史魁武:他?
魏喜子:花洲只有他坐大了,钢厂出事,最难受不就是他了?
史魁武:也是啊。
魏喜子:这样,等陶代国干完小姐了,你还把他叫到我这里来,我有话跟他说。
······
魏喜子:陶厂长,坐,今天的妹子还行么?
陶代国:行,你老魏安排的,哪有不行的?
魏喜子:哈哈,兄弟,这么晚了,本来应该送你回家的,可是,有些话必须要跟你说啊。
陶代国:什么话,刚才不都说过了吗?
魏喜子:钢厂的事,十天之内,我一定给你办好。
陶代国:痛快!老魏,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魏喜子:兄弟,能办的我自然办好。喏,回去带上这个。
陶代国:这箱子里是什么?
魏喜子:打开看看。
陶代国:多少钱???
魏喜子:回去再数吧。我有两个请求:一个,钢厂的事解决后的两个礼拜内,我相信你们厂子改造卖地的批文该下来了吧?
陶代国掂着一叠钱,盯着箱子没抬头:我打包票,没问题。另外一个呢?
魏喜子:我想请一个人吃饭。
陶代国兴致勃勃,还没抬头:谁啊?
魏喜子轻声:方瑞汉。
陶代国像被电突然打了,手上钱也掉回箱子:什————什么?方书记,你要请他?我哪有办法啊?
魏喜子笑了:兄弟,把箱子盖上吧,说,今晚在哪里住?回家,还是就在我这“夜来香”,另找两个妹子陪你?
陶代国:不不,我回家,回家。
魏喜子又笑了:带上箱子啊,我等你电话!
······
史魁武:喜哥,这小子不会吞了你的钱吧,两百万呢?
魏喜子:他敢吗?
91
摆平一个人或者放倒一个人,其实不是一个意思,不过这两件事,魏喜子跟他的公司都在行。
七人名单上的第一个,叫汤少生。
擒贼先擒王的技术,魏喜子实在太熟了。
汤少生在下中班的子夜,一帮人把他弄到了一个地方。被拉上车之前他是想喊叫来着,但是一个大个子一拳就封了他的嘴,后面两个礼拜,他的嘴都肿着。他肿着嘴,说服其他六个人去吃饭,他请客。
当然是魏喜子掏钱,而史魁武坐在主位上敬酒:各位,喝了这杯,交个朋友。
除了嘴肿的汤少生,其他人都没动。
史魁武:老汤,跟大家说说,你的嘴让谁打成这样了?
汤少生:这······
史魁武:各位,老汤是我打的。
六个人里边有一个叫毛国栋的,是个年轻工人,听见这话,把酒杯往地上一砸,腾就站起来,指着史魁武问:你什么东 西???
包房里其他人都没怎么看清楚过程,毛国栋的头就被压在餐桌上,太阳穴顶着一把乌黑的铁器。
当然是枪。
群相骚动。
史魁武:各位!我劝各位最好不要乱动。
年轻的毛国栋显然更没有想到对手比自己强得太多,头上顶着枪,恐惧一直传到脚板。
史魁武:老六!
老六是史魁武最得力的跟班,他在钢厂人面前一一放上一个信封,毛国栋面前同样也放了一个。
史魁武:各位,不要说我威胁你们,说大话,我可以让你们死,也能让你们不死。这个,就是例子。
众人听到一声轻微沉闷的爆响,跟着看见毛国栋右手托着左手滚到地上惨叫。
毛国栋的左手掌上出现一个洞,往外冒血。
史魁武:老六,多给他一个信封,送他去医院。各位,都保重吧。
第二天,七个人包括扎着左手的毛国栋在内,到花洲钢铁厂厂部,向厂长赔礼道歉,送上书面检讨。
92
花洲保温瓶厂改造方案在市委常委会上获得通过。
魏喜子万事俱备,就等这个文件,所以开工仪式很快举行。
市委书记方瑞汉到场剪彩祝贺。
国企改制改造,在花洲当然并不是头一回,但像保温瓶厂彻底卖给私人,推倒后建设商品批发市场和商品房的,还是第一个。
应该是改革的重要试验田吧,市委书记出现亦属正常。
锣鼓喧天中,台上,市委书记方瑞汉跟西洲工贸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魏喜子热烈握手,互致问候,副市长张志青和保温瓶厂厂长陶代国站一边假笑。
台下,花学农盯着台上冷笑。
买下保温瓶厂的广阔地盘,根据合同,魏喜子只要付出两千万元,而这区区两千万元,也根本没有到账。也就是说,除了送给陶代国的两百万和平息工人愤怒的一些零散花费,魏喜子白得了一大块地。
93
未来儿媳孙小琴怀孕,给白发飘摇、行将远行的周玉妹莫大的刺激,仅一瞬间,周玉妹几乎就焕发了青春。她这一辈子的希望终于出现了。老天爷没有瞎眼呀!周玉妹心想。
周玉妹否决了儿子花学农让孙小琴四处跑的危险建议,她对两人说:小琴,如果你放心不下你爸妈,这样,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去你家里住,照顾你,照顾你爸妈都没问题。
她严辞向儿子:马上结婚,一天都不要再等了。
孙小琴的父母也高兴,他们都喜欢花学农。
花学农心里清楚事情不大对,但已骑虎难下。
整理婚房。
孙小琴:让你妈住我姐那间房吧,那里很久没整理了,这次一起弄好。
花学农:我来吧,你不孕妇了吗?
忙了半上午,把房间弄清爽了,花学农把一些杂物搬出去,搬一个抽屉时,突然飘下一张纸。
花学农捡起,是照片。上面两个姑娘,左边孙小琴,右边的跟孙小琴长得很像。
花学农笑了笑,把照片放回抽屉。
快出房间门时,花学农突然打了个激灵,转身把抽屉放在桌上,拿起那张照片仔细端详。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十二日,那个北风呜呜的夜晚,那个女人那对绝望的眼睛。
花学农心凉到了冰点。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当时看她就有点眼熟。
花学农反转照片,放回抽屉。
傍晚陪孙小琴散步,花学农问:上次听你说你姐姐去世了,她生的什么病?
孙小琴:怎么突然问这个?
花学农:没事,随便问问。
孙小琴:唉,其实跟你说也没什么······我姐姐是给人杀死的,她是蔡老三的情妇。
花学农:可惜了。
孙小琴:是啊,我姐那么年轻就······
花学农:别哭了,我送你回去吧,今天我回家住。
孙小琴:为什么?
花学农:我得帮我妈整理整理东 西。我在石头街住了那么多年,总要······总要告个别吧?
孙小琴:喂,你今天说话的口气怎么怪怪的呀?
花学农:没什么,可能累了吧。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94
花学农以最快速度回到石头路,先找到罗五:老五,明天一早,你在南洲帮我租个房子,不要太热闹、也不要太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