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感慨，我这是怎么了？老想着保护她。静思之下，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无比讶异。如胡雨、胡琳两位小丫头，我如父亲、如兄长一般去关心爱护她们；对艾伊笙，似乎是不由自主地想关心她，却又不是父兄之间的感情。

究竟是什么？我不得而知。摇摇头，继续批改作业。

当晚，我没有值班。学生正在上第二节晚自习，我悄悄走到11班教室窗外，往里面偷偷地瞧。教室很安静，学生们都在写作业。唯有一个人在桌椅之间来回，俯身对一些学生在说着什么，哦，是艾伊笙！她不时从学生手中接过作业本。

我内心里油然生出一股爱怜之情，立即走到教室门口。

艾伊笙正低头对一个女生说着什么，声音很低，我站门口也听不清楚。“艾伊笙，你出来一下。”她吓了一跳，大声道：“啊？”

我微笑，示意她别紧张：“你先出来一下。”

艾伊笙将一堆作业本收好，放到她在第一排的座位上。

我将她引到走廊外，她望着我，眼神满是不解。我笑：“你不停在收作业，不影响你的学习？你其它科目的作业应该也不少啊！”

艾伊笙露出一个嬉皮的笑：“老师，别担心。我早就写完作业了，正在看书预习呢，我有空给同学收作业，顺便催催她们哦。而且我还是纪律委员呢，可以走动管管同学！”

我心下暗松一口气：“只要不影响到你的学习，你怎样做课代表，我都随你！”

她笑得很小声：“谢谢老师支持。”

我点头道：“嗯，既然你习惯这样做，我也不说什么。对了，你已经写完作业，那我和你随便聊聊，刚升入高一，学习也不必搞得很紧张。咱们到楼下大广场去？”在走廊里说话会影响学生学习。

艾伊笙点头，随我下了楼梯。教学楼前的广场有很大的灯光，倒也不会让人伸手不见五指，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脸色。

她先开口道：“老师，你在一高做了几年老师？”

我伸出两个手指。她笑：“你看起来年龄也不大。”

我耸耸肩道：“很多人说过我还在上中学，可是呢？我已经大学毕业两年。”

艾伊笙：“那就是说，你已经在这所学校教过高一高二。那为什么你没有上高三？”

我皱眉摇头，表情应该是在苦笑。

艾伊笙双手忙急摇道：“老师，对不起……”

我摆摆手，道：“没事。学校正常的教学工作安排而已，这一轮再继续带，我应该可以把你们一直带到高三毕业。”

艾伊笙这才笑得很轻松：“那太好了。老师，你虽然才给我们班上了两节课，但同学们都说老师的课讲得非常精彩。”

我心情愉悦，想道，这个小妮子可真是乖巧，通人心思，不大的年龄却懂得取悦别人，看来心态已经相当成熟。

我问：“你多大？”

艾伊笙道：“我也不大清除！”

我一挑眉毛：“怎么回事？连自己都不清楚生日？”

她笑：“我户口本上写的是89年，但我妈说我实际上是88年出生的。我应该17岁了。”

我点头，难怪艾伊笙看起来已经很成熟，脸上却仍有一股纯真之气。一般人大概在16周岁上高一，小些是15岁，大些是17岁，都属于正常的入学年龄。

她满17岁，生理上已完全是一个大姑娘，因为年龄的关系，自然懂得多些人情世故。但又只刚上完初中，世面见识得较少些，交往范围也比较少，还没有沾染上不好的一些女孩习性，身上自然纯真的气息依旧非常浓郁。

我对艾伊笙道：“上高中是不是很兴奋？”

她猛点头：“就是。我妈老说我是小孩子，现在考上高中，她才没话可说。”

我道：“你从哪考上的？我猜你不是库尔勒人。”

她点头：“对啊。我家在吐鲁番。”

我大吃一惊：“真的？你大老远跑来这里干嘛？为了避暑？”说完我便笑了起来。

她也笑，摇头：“不是。库尔勒夏天比吐鲁番好些，但也凉快不到哪去。我有一个表姑在库尔勒工作，她说一高环境好，让我来上学。”

我感到疑惑：“你在吐鲁番地区中考，考试难度应该和巴州不同，一高怎么会承认你的成绩让你进入普通班？”

她笑：“哎，其实按我的成绩，我要留吐鲁番，可以进重点中学的重点班；正因为跨地区入学，所以一高才让我到普通班，硬生生把我的成绩减去了二十多分，刚好让我进不了重点班。想起来真有点气人。”

但她脸上并没有恼怒的样子，我也有点庆幸她没有到重点班去，我这才得以遇见如此可人的少女。胡娜要强，有什么话不会明确告诉我。眼前的艾伊笙则完全不同，她给我的感觉与其他任何女子都完全不同：她如春风般，能给我一丝丝温暖！现在虽未对她了解得更多，直觉上已然相信艾伊笙是一个值得相处的女子！

或许我心里一开始便并没有把她当成学生。

说来话长，转念间也不过是一两秒的事。我笑：“我可得感谢学校领导的分班安排，他们给我送来一个好的课代表。”这是我当时真心实意想感谢校领导的唯一原因。

她笑道：“我觉得做课代表感觉挺好，虽然我读初中时并不是特别喜欢学语文，那时我挺聪明的，随便学语文都学得挺好。”

我一听，哈哈大笑不止：“哎，能学好语文，可不是靠死记硬背，你说你挺聪明，我相信。不过啊，你初中聪明，上高中就不聪明？”

她忙伸手捂着脸笑：“哎，丢死人咯，这次说错话。”

我又笑，她立即跑开：“老师，我不陪你说话，回去上自习咯。”

望着她欢快跑上楼的身影，我心底不禁笑了，脸上也笑，笑容应该很温柔吧！

每天都带点异样心情给五六十名学生上课，感觉很美妙，有一点偷情的快感，尤其是面对着艾伊笙时，心还会跳得不一般。但我很清楚，那种感觉并不同于暗恋黄晚霞。

艾伊笙坐在第一排，头仰得高高的，不时低头认真记笔记。一俯一仰之间，犹如在鸟巢中等待鸟妈妈喂食的小鸟。我心里大惊，老师不就是鸟妈妈么？学生不就是尚未有能力展翅高飞的小鸟么？老师不正应该给学生喂养文化知识么？老师虽采用“满堂灌”，也能保证学生“吃”饱。如同鸟妈妈捕食喂食，捕捉而来的昆虫，虽未必是小鸟爱吃的，小鸟还是得吃，吃了能填报肚子，快快长出翅膀，将来能独自翱翔在蓝天。

想到此，我忙收拾心情，将从校领导处领受的一点委屈暂且抛舍，认真上好眼前的每一分钟，说好课堂上每一句该说的话。

据我观察，也许是老师们还正处在放假状态中，几乎每一名教师都神情惫懒，很少有认真备课后再上课的人。我也在偷懒，实在赶不及上课，就把两年前用过的教案翻出来一用，事后再补上该课教案。

按李峰的说法，现在正是补课期间，只有等正式开学后，老师们才能回归正常；领到希望老师们在炎热的七八月拼命工作，无疑痴人说梦。

我听了也冷笑不止，学校是以工作时间的数量来换取教学上的质量！

我每天的生活很单调：上课，下班，上网，与远方朋友聊天，或是与唐馨偶尔通个电话。倒是胡娜已有一段日子没联络我，不知她在高三可好？

生活在继续。从同事的口里，我听到了一件事，在9月中下旬，02年以后工作的所有教师都必须参加“教师纳入国家财政工资系统专项考试”，否则停发工资。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是犹豫，不知该如何办，因为我以前从未想过一辈子留在新疆。虽然考试之后我同样可以调走，但毕竟比较麻烦。另外，考试需要花一千元左右。所有年轻老师都清楚，这是一次形式上花钱买工资卡的政府作秀；当然，这也是国家人事改革的一部分，是老师们必须完成的一项手续。

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没有任何波澜。令我佩服的是李嫱，她在每天早晨上课铃响前一个小时到达学生宿舍，督促学生起床；上课前半小时准时站在教室门口，督促卫生打扫、学生进班。下午放学后，要求所有学生及时去吃晚饭。晚自习前她又提前十分钟站在了教室门口，晚自习下课后她还催赶学生回去休息。熄灯铃声响起那一刻，听到学生已经完全安睡，她才放心离开。

学生在对我说班主任李嫱一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之时，眼眶湿润。我静静听完后，极度震惊。按夏季作息时间，学生早上八点起床，九点进班，九点一刻正式上课，也就是说她最晚得七点多起床。学生熄灯铃是十二点半，她能在凌晨一点睡下就很不错了，如果顺利她中午还可以小睡上一会。

结果学生又说，李嫱老师中午从来不休息；晚上一点半快两点才睡下，早晨七点刚过便起床，自己做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