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王悦程推门进来叫我吃饭，脸上一副灰灰的表情，好像看我一眼都懒得看。他的意思我意会了八九分，也不理他，就出来吃饭，一颗心凉透了。一餐饭，大家都面无表情，我感觉自己味同嚼蜡，一点也吃不下。老婆子的眼珠子却在到处逡巡，我心想，也许这是我在这里吃的最后一餐饭，我发誓以后我绝不踏进这个家门半步。

吃过饭，老婆子要抱孙子，公公去洗了碗。我也不想管王悦程了，自己去了卧室。本来想一家开开心心地吃顿饭——我是抱着尽释前嫌的态度的，结果老婆子故伎重演，以为我好欺负，还像以前一样，我怎么能继续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王悦程推门进来，叫我出去一起看春节晚会。我扫了他一眼，没理他，他就走过来，死皮赖脸的拉着我，非要我出去。我拂掉他的手说：“以后有你妈在的地方，不要强拉我去，什么时候知道什么叫公平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他低声地说：“好老婆，就出去吧，我妈是不对，但是你这样坐在房间里也不合适呀？”我看他的语气不像真心的责备老婆子，只不过是对我的敷衍，我更加生气了，甩掉他的手说：“你出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他看我不就范，也气咻咻地出去了。

感觉胸口窝得慌，怎么我就找了这么个人家！为什么等孩子出生了才看到他们的真面目！上帝啊，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么！

过了半个小时，王悦程又进来叫我，这一次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但是还是感觉不出诚意，我有意不出去，可是听到客厅里小晗的哭闹声，心一软就出去了。

十二（六）

晚上九点多，小晗吃了奶粉睡了，十点钟，我和王悦程也进了卧室。

进了房间，王悦程就一下子把自己丢进床里，我心里有气，故意坐在梳妆台前不过去。他给我招招手，尴尬地笑着，示意我过去，我别过脸去，不理他。想占老娘便宜的时候想起给老娘笑脸了，早干嘛去了！

过了一会儿，妈妈打了个电话，问我们初二几时回去，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云云。跟妈妈说了一番话，心情舒畅多了，一看王悦程已经睡着了，就自己挪到床边去睡觉。谁知刚坐到床边上，就被他一把揽住腰拉进了被窝里，原来这小子是假寐！被他一拉，我的气消了一半，捶着他说：“窝囊废！窝囊废！”他呵呵笑着，捉我的手。就这样捉来捉去，气也消了。他开始气喘吁吁地脱我衣服，其实也不过是一件厚点的睡袍而已。三下五除二就光了，他吻上我，我也回应他，两人火热火热地正准备做正经事，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王悦程败兴地从我身上溜下来，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谁啊？”

外面老婆子气足足地说：“我，你妈！”

王悦程有点生气地说：“妈，现在都几点了，还敲我们的门！我们都已经睡下了。”

没想到老太婆更加气足地说：“几点怎么了！你儿子醒了，哭闹，他妈都不出来管一下？”

我一听这话，气得摆过头去。王悦程也很生气地说：“不是说好了，小晗和你们一起睡的吗？再说，平时也都是你管的，他也比较听你话呀！这都半夜三更了，你……”

不等王悦程说完，老婆子骂骂咧咧地说：“半夜三更怎么了！你儿子不要了是不是？他闹他妈不管他谁管他！”

王悦程大声地“唏”了一声，回头看了我一眼，去开门了。开了门，他妈正怀抱着小晗，他也不说话，接过小晗就进来了。关了门，对着我说：“我妈真是的，真不知道怎么说她！”

我冷笑了一声说：“你还不知道怎么说她呢！我就更不知道了！”说着接过小晗，放在床里面，面向着墙壁睡下了。王悦程过来躺在我身边，扳了扳我的肩头，我赌气不理他。他也在那里生气，不住地叹。

第二天，一家人抱着小晗在楼下玩。邻居家的阿姨好久没见过我了，看到我，拉着我的手对婆婆说：“哟！王妈妈，你家雪娇怎么越来越像大姑娘了啊！啧啧！看这皮肤，看这身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十一二岁没出嫁的呢！”

王悦程听了看了看我，很开心的样子。老婆子竟然来了一句：“整天在家养着，能不年轻吗？若是你家小菲（邻居阿姨的女儿）天天在家待着，保证也是油光水滑的！”

我听了，气得不行，王悦程抚着我的肩头压住了我。

谁知那邻居阿姨并不买账，接着说：“我可听说你家孙子都是雪娇带大的，现在的年轻人哪有自己带大孩子的呀！不对带孩子的老人嫌三嫌四就是好的了，上哪再去找雪娇这样的好媳妇啊！”把老婆子噎了个白眼，只是附和着说：“也是，也是。带孩子自然就上不了班了。”

那阿姨也不管她的表情，好像拼了要跟她做对似的，继续说：“你我都是过来人，带个孩子可比上个班累多了，我们做老人的可不能冤枉了孩子呀！”老婆子被说得一声不吭，脸色像熏久了的煤气灶一样，黑了。

我感激地看了那阿姨一眼，阿姨笑笑走开了。这口气出得，爽！

中午回家吃饭，婆婆还在嘟囔：“死老太婆，要你管闲事！”

我在一边嘻嘻地笑着看电视，王悦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结果他妈一声大吼，乖乖地到厨房帮忙去了。这龟儿子，就是听话，你怎么办呢！公公抱着小晗，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自顾自地在阳台上悠然的晃着。我想他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随时准备以千斤坠之神功抵挡雷霆万钧之势，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说来令人佩服。我去阳台上，看小晗。这孩子，微笑着，已经甜甜地睡着了。

十三（一）

大年初二回娘家，终于脱离了那个魔窟。

回到家里，安然的感觉。妈妈抱着小晗笑得合不拢嘴，爸爸张罗着饭菜。王悦程和我在客厅里帮爸爸准备蔬菜。

吃过午饭，妈妈说要带小晗出去玩一下，我陪着她下去了。王悦程就在家里陪爸爸聊天。我跟妈妈说，婆婆是怎么对我的。妈妈说：“老人也有自己的立场，不过她是过分了点，你不要理她就是。有空多到妈妈身边来就好了。”我说：“那老太太就是没素质。”妈妈说：“先不说她是不是有素质，但就这个做法，对年轻人的感情生活就不好。不过你们也不和他们住在一起。还是别生气了。权当没发生过就是。”

想想妈妈说的也对。

我跟妈妈说，过了年要去上班，工作都找好了，在出版社。妈妈说，是个好地方，要努力，这样你婆婆就没有那么多理由说三道四了。我说，嗯，她要是再这样那样的，恐怕我和王悦程的婚姻就走到头了。妈妈说，你们当初也是有感情的，值不值的，不要随便说离婚，对孩子不好。我叹了一口气说，生过小晗之后，王悦程也是伤害过我的，只不过现在看我渐渐地好了，才又转变了态度。妈妈说，生活中不如意十之八九，就不要太强求完美了，女人，都要经历生儿育女这个槛。我说，凭什么生孩子受罪的是女人，得到冷落羞辱的还是女人。妈妈说，雪娇，你看开些吧，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么样呢。我说，我不，平白无故的罪不能白受了。

回到家里，王悦程正在陪爸爸下棋，看到我们回来，抬起头笑了笑，突然觉得那笑里充满了虚伪。我转了转身，走进了卧室。

王悦程追到卧室里来，说：“老婆，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