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咋说,这物来路不明,小闺女又胡言乱语,说能与之说话,夫妻俩吓的不行,顾不上闺女哭闹,寄养爹便将小家伙自闺女怀中拿过,他没敢加害,只将它拎到院外放到地上才转身进院,进门前,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那小鼠崽一时竟没走,只站在原处向他张望,不知咋的,那男人竟浑身一激灵,他顾不上多想,快速关门回屋,小闺女正在屋里哭闹不停,娘们咋哄也哄不住。
这夫妻俩一直无后,两人都想要个孩子,可大半辈子过去了,却毫无动静,慢慢的,两人也灰心了,知道兴许上辈子没积阴德,该着没传香火的。可平时看人家孩子围着爹妈玩闹,这娘们便眼馋的不行,眼瞅着自己生不出,便起了抱个孩子养的念头,两人四出拖人,看谁家孩子多,养不过来的,可过继一个,不管男女,都行,自己好生养大,也算有后了。过了些时日,还真有人找上门来,说是有个闺女,有爹没妈,爹常年在外,无法照顾,可送养他家,但不过继,但日后可给夫妻俩养老送终,也算还了养育之恩,亲生爹还可给足够钱财,修屋买田,不在话下,但有一条,若让知道待闺女不好,可断没好果子吃,闺女爹可是个极厉害有手段的人物,到时啥事都做的出,言下之意,取他们性命都有可能。夫妻俩怕事,听人这么一说,便生了些退意,不大敢接这事儿,可思虑再三又觉着,自家是真心想要个孩子回来养,自不会亏待,也便不怕孩子爹说啥,再说,山里日子过的辛苦,修屋买田这事,此前并不敢想,能糊口已算满足,若真能过上有屋有田有仔的日子,这辈子还有啥可求呢?两人商量一番后决定,收养这闺女,他们不知,日后来到他家的孩子便是胡子头二郎神的亲闺女。
松花闺女见小黄鼠狼崽子被拿走,当下开始哭闹起来,她抽抽噎噎的哭喊:“俺娘都让俺跟它玩,恁们干哈不让啊?呜。。。。。。。。它要生气了,就再也不搭理俺了。。。。呜。。。。。。”孩子一番哭闹,让两口子又惊又怕,他们知孩子有爹没妈,据说孩子娘死了时候不长,如今,闺女不仅说小黄鼠狼崽子会说话,还把她娘也搬出来,这事属实诡异,两人都暗自心惊。可毕竟孩子还小,两人惊讶过后,也觉得有可能是孩子想亲娘,在那瞎闹,虽有不安,倒也不再理会,娘们便开始哄孩子睡觉,小姑娘是哭着睡的。次日一早,小姑娘便发起高烧,满嘴胡话,尽是些虚妄之语:“恁。。。。。白生气。。。。。啊,恁家。。。。不是有。。。。。那么多好。。。。东西吗?带。。。。带俺去。。。。。。看看呗?”“娘,恁咋不。。。。。天天。。。。。。跟俺一起。。。。玩呢?娘。。。。。。恁白走。。。。。。。白走。。。。。。呜。。。。。。。”这些说辞让两口子更是心惊,两人慌忙去找大夫诊治。山羊胡来看时,正见了小闺女发病,他看事情严重,便慌忙回去给二郎神报信儿,山羊胡不知其他,他忧心的跟二郎神讲,小闺女怕是烧迷糊了,开始说胡话。二郎神听后,却是暗自心惊,此前,松花曾告诉过他,自家闺女有异能,松花本就是黄大仙儿,她的能耐二郎神早见识过,她说这话,二郎神自是相信,他那时还劝慰松花,有异能未必是坏事,是项才能,端看怎么用。如今听军师提起,闺女竟抱了黄鼠狼回家,还说能与之说话,二郎神心里暗想:莫不是闺女也和松花一般,与黄大仙结了缘分?被仙家选中?松花生前曾说,闺女能见鬼差,那么,闺女能见到自家娘的魂魄,自也不足为怪,只是孩子这么小,这般变故对她是好是坏呢?这是自己的亲闺女,二郎神如何能不担心?他未及与军师细讲,便赶紧与黑狗下山,他得去看看,自家闺女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松花闺女没啥大毛病,大夫来看时,烧的便轻了,夫妻俩都觉奇怪,大夫搭过脉后,说是受凉,开了些药,正要走时,忽听孩子满嘴胡说,大夫没动声色,收拾好东西后,悄悄将大人拉到屋外,跟他们讲:“这闺女儿看着有点邪病,不行再找人扎古扎古吧。”夫妻俩一听有些慌神,赶紧求大夫帮忙,这大夫也直言相告,自己道行不够,一般小病看看还行,若是这病,还得找自家师傅来看,他是有能耐的大仙儿,他来必没差错。夫妻俩大喜,赶紧让大夫请师傅过来。二郎神来时,大仙儿和大夫已在屋里跳了一个时辰了,东北俗称跳大神。跳大神起源于满族,是一种巫舞,也称萨满舞,萨满意为巫师。这舞一般两人跳,有点象东北二人转,多是请神符体、问卜或治病等,民间很多,东北农村更是盛行。这跳大神有时还真能治病,问卜之事也多有灵验,坊间不乏这类传说,因此,这一做法,村人向来信服。二郎神来时,跳大神的已做完全套表演,那大仙儿告之:刚已与鬼仙对话,孩子是被黄大仙儿相中,要让她做弟子,这是闺女的福气,要遵从,只是孩子小,体虚,有点受不住大仙儿点化,这才发病,不碍事,过几日便好。那师徒两人说完,收了谢礼后便叮当离开,响声是腰上的铃铛发出的。寄养爹妈听了这话,都没了主意,两人一会看看炕上躺的闺女,一会看看愁眉紧锁的二郎神,不知该说啥。二郎神此时也陷入沉思,他心里暗道:莫非,闺女真成了黄大仙儿?松花,恁若在天有灵,是否也愿意呢?
黑狗挺老实,一直呆在旁边,他以前不爱跟松花闺女玩,嫌她太小,不能跑不能骑马的,带到哪都是累赘,再说,松花在时,看自家闺女看的死紧,也不叫她跟山里胡子混在一起,包括黑狗在内,黑狗自也不愿去招惹。后来松花不在了,黑狗常去二郎神屋里玩,与这闺女自是熟悉,他愿意逗她,却不带她玩。松花闺女在山上本就寂寞,黑狗又是唯一一个与己差不多的孩子,虽然黑狗从来不觉得自己小。闺女爱跟在黑狗屁股后头玩,黑狗会很多东西,闺女看着都稀罕,可黑狗却不愿搭理她,常招惹的闺女哭,为这事儿,军师说了他好多次,叫他让着妹妹,可黑狗没听进去,依然如故。如今,黑狗坐在一边,看松花闺女烧的粉红的小脸,黑狗竟笑了,他杨脸对二郎神说:“干爹,俺发现,老妹儿长地老好看了!”
胖霞有些日子没露笑脸了。自弟弟草鸡死后,胖霞就没高兴过一天,山里的日子年年如此,月月相似,可这却似乎抹不去胖霞的愁怨。胖霞如今已是常人一个,她身形正常,再无人嘲笑,一堆油脂般的肥肉已不见踪影,虽皮肉有些松懈,可比起当年地缸般的模样,属实强了太多。胖霞有个闺女,男人对自己也好,按理再没啥不顺心的,可邻里却极少见她有笑模样,胖霞男人也经常苦着张脸,也不知两人都为啥愁。胖霞家院里有架葡萄藤,那藤长了多年,胖霞男人专门搭了个高大木架,让它攀爬,几年下来,颇具规模,尤其是夏秋时节,院里的藤叶格外茂盛,葡萄结的也多,都累累的自架上垂下,约有数百串儿,这葡萄熟时呈墨黑色,珠粒紧实,披霜带亮,入口甘甜异常,吃罢舌口带紫,吃者也不以为意,反觉舒爽。胖霞两口子每年仲秋节前,都会将架上的葡萄采下,除自家吃留外,均送给熟好的村人,这物味甜好吃,却也不值当进城去卖,山里人在吃上一向大方,还不如送给村人,作个人情。现下,胖霞家的葡萄又结了满满一架,现在没到时候,葡萄都是绿的,却也一串串饱实的挂在那,看着都让人眼馋。胖霞没事儿时就坐在葡萄树下发呆,家里一只养了快十年的老猫就坐在旁边陪着,那猫是黑色,平日里就喜欢坐在胖霞旁边眯眼养神。
近来,胖霞似乎更加焦躁,她时常坐立不安,那天听说黄老二死在狱中,当下惊的不行,竟失手打碎了一个碗。后来黄老二下葬时,很多村人都去了,他们想看看黄老二死时啥样,听说这男人在城里大狱让人折腾的不行,死时眼突舌吐,异常恐怖,有些村人好奇,都想去看看,到底是真还是假?胖霞平时不咋爱凑热闹,这次竟也去了,她随在人群里,脸上没啥好奇,却有些惶恐神色。好奇的人群当然失望了,黄家是不可能将黄老二裸面入葬的,大家只见到了棺材,那副原本给黄老二娘准备的红木棺材。胖霞回家后越发沉默,男人脸上也没个笑模样。今天,胖霞做完活计后,没事又坐在葡萄架下一侧发呆,她脸色白皙如旧,只眼神有些涣散,不知在想什么。旁边的老黑猫可没闲着,它看到有几只麻雀落在地上啄食着什么,老猫眼神专注,步态幽雅,它悄然靠近,突然,嗖的一下蹿出,还没待胖霞回过神来,它已得意的叼住一只麻雀,跑到另一边撕吃起来,那里鸟毛乱飞。胖霞看看老猫,缓缓回过神来,她嘴里念叨着:“该着恁死,谁也拦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