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大两口子不知老三老四两口子都在嘀咕啥,他们正烦着,根本没空顾及。黄家最近祸事不断,作为当家人,黄老大现在是寝食难安,他没成想,黄家传到自己手上后,竟落到这步田地,实在是说不过去,黄老大长吁短叹,头发都愁白不少。黄老大最近有些萎靡,自打从县城回来后,就一直提不起精神,家人以为,他是伤心的,其实,只有黄老大自己清楚,他是被吓的。黄老大此次跟四弟进城替老二收尸,算是彻底见识了官家的威风,这让他自心底生出寒气来,黄老大此后只要一提要见官家的人,便胆战不已,那恐惧都是此次进城落下的。黄老大与四弟到时,监狱管事之人一脸漠然,眼珠都不打一下,黄老大心下憋气,却不敢发作。那官家自带的威风,岂是他一个山里人能比的?与之交道时,没说两句,黄老大便紧张口拙起来,这让那长官更是不屑,看他如看粪池中的蛆虫般,满是厌恶。黄老大强压火气,却还得抿出个和气表情来立在当地,生恐得罪。黄老大能压住火气,实属不易,这得益于黄老大娘们。黄老大进城前,娘们曾再三交代过:在村里,自家可称王称霸,可进了城,便是官家地盘,自家无权无势,万不可生事,连黄老二那么精明个角色,都莫名枉死,自家跟他比,又强在哪?此去,万要压住火气,别再出啥祸事。这番话,黄老大倒是记得清楚,此时虽在那管事面前丢了脸面,但也不敢争辩。老四在旁一直没言语,他也是第一次与官家交道,心里发颤,一直没敢说话,可此时见大哥吃憋,不能不管,毕竟是自家人,黄老四便壮起胆上前解围。他拿出事先备好的银钱,塞到管事手中,请人家务必帮帮忙,自家没别的意思,就是来接兄弟尸首回乡安葬,请管事成全。那管事见到钱后,从鼻子中哼出一声,脸色和缓了些,他掂掂手上,任银钱发出哗哗声,想是估出了银钱的数量,那管事显得有些满意,他将钱揣进口袋,然后抖抖袖口,这才将头一摆,冲两人说道:“走吧,”便带头离开。
黄家兄弟对视一眼,知人家是在带路,两人顾不上多想,忙赶车快脚跟上。那官爷并未带两人进县府大狱,而是将他们带到离大狱不远的一处荒凉所在,那里没啥人家,只有零星几棵松树散长着,再远处便是树林了。三人一车一路行来,快到近前时,便闻到一阵阵恶臭,黄老大和老四当下恶心的不行,两人都尽力屏住呼吸,强压腹中翻腾继续前行。那管事也用手捂住口鼻,脸色极为难看,他不情愿的走在最前。三人行进中,惊的成群蚊蝇嗡嗡乱飞,有些直扑人脸,几人都挥手扑扇。他们越往里走,臭气越大,待那管事终于停下时,黄家两兄弟已憋气的脸色涨红,尤其是黄老四,阵阵干呕,似马上要吐出来般。那管事从捂嘴的指缝中透出话来:“搁那儿呢!”,说完,还用另一只手点指,两人顺势一看,赫然看到,管事所指竟是个大坑,里面竟有不少死尸!
这坑自地面向下,成梯田状,约十几米深,靠上几层,有四具尸首,盖着席子,均露了裸脚在外,最底层有七八具尸首,横七竖八躺在那,身上血泥混色,已看不清面貌,几领破席夹杂其中,观之让人心胆具寒。两人一时惊在原地,稍后,黄老四哇一声弯腰吐出来,随后蹲在地上,他脸色惨白,腿肚子抖的跟筛糠似的,再没力气站起,饶是他猎户出身,见惯生死,如今也是吓的肝胆俱裂。要知,他平日打死的都是畜生,毕竟与人不同,即便是他也曾参与打死草鸡林二之辈,可那毕竟也只是个把,他何曾见过这么多暴死之人?黄老四看着这些死人,他们如屠宰场中里的牲畜,个个表情狰狞,残缺不全,在烈日下暴晒,也无遮挡,想到自己的二哥就在其中,黄老四一歪头,哇一口又吐出来,这次,他嘴里都是苦的了。 黄老大此时的状况也强不到哪去,他没吐,脸色却已惨白,黄老大眼色惊惶,耳朵嗡嗡作响,他已分不出是苍蝇,还是其他,想到平日鲜活的二弟,如今就横在其中,黄老大心下大凄,继而大骇。盛夏的太阳毒辣异常,黄老大却觉得脚底直冒凉气,他混身颤抖,连上下牙都止不住打起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