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毕竟是一大笔钱,父子俩没法隐瞒,只好对黄家人托出实情,得知被骗,黄家男人娘们都语带责怪,尤其是娘们,更是把嘴撇的老高,她们阴阳怪气的数落:去了俩大活人,咋就让人给骗了呢?三百多块钱,那得是寻常人家多长时间的花消啊?就这么打了水漂,连个响都没有,大家啧啧感叹着,心疼的不行,话里话外,都在数落黄家父子将“大伙”的钱整丢了。黄家父子在一旁听着,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尤其是黄老大,他脾气本就不好,此时见大家埋怨,早想发火,可无奈这次确是自己的不是,便一压再压,憋气听着。黄老大娘们可不让劲儿了,见自家人都在埋怨男人儿子,娘们脸上挂不住,跳出来说话了:“恁还有完没完了?啊?恁一个个的,光说道别银(人)行,恁有本事恁进城啊?啊?俺家还不愿整这烂眼的事儿呢(烂眼的:破烂),轮到真招儿时,恁一个个都往后绍(往后绍:往后退),出了事儿又可哪埋怨,妈比地,俺们找谁说理去?啊?去屁地,爱咋整咋整,俺还不管了呢。”黄老大娘们这一吆喝,其他人还真悄声不少,在黄家大院,这娘们吵架最厉害,可黄家其他娘们,也不是啥善茬儿,她们见状,也跟着吆喝起来,老三娘们喊:“谁让恁家当家来?恁家要不管事儿,能叫恁去?把钱整丢了,还有理了?那可是大伙的辛苦钱!恁家凭啥就给整没了啊?”老四媳妇也不示弱:“瞧瞧恁老爷们跟儿的办地事儿,去了俩,一对二百五!那骗的咋不骗别银,就骗恁家银呢?啊?还不是瞅着他们好骗!切!”“那钱,俺家一分不出,谁整丢地,谁拿,怨不到俺头上。”噶小子老婆也凉凉整上一句,噶小子这些日子病越发好转,娘们知自家男人能活,当下又有了主心骨,对别的事儿也开始上心起来,这要自家背钱的大事,肯定不愿意,当下也发表意见,其他小辈媳妇虽不敢这么张声说话,但窃窃私语的情状和表情已说明,她们都对这事儿有意见。眼瞅着大家都将矛头指向自家,黄老大媳妇当下恼了,她知这是其他人不愿意,想让自家将这三百块认下,黄老大娘们一蹦而起,跳脚大骂:想让自家出这钱,门儿都没有!这钱被骗,又不是因自家的事儿,是为救人,救人还救出过来了?谁敢让自家出钱,自己就跟她拼了!黄老大媳妇拿出拼命的架势就要上去撕打,几个娘们不让劲儿,也要往上冲,一时,黄家乱成一锅粥。
黄家几个男人虽抱怨,却不至于象娘们那样争短长,钱没了都窝火,可毕竟不能象娘们那么闹。眼瞅着娘们们就要撕打成一片,黄老大小子突然大喊一声:“白操吵了!”,小子这时窝了一肚子火,眼睁睁被骗去那么多钱,他比谁都难受,现在见大家又都争来吵去,当下也火了,他顾不上自己小辈身份,大吼一声,屋里还真安静了一会,大家都瞅着他,眼带疑惑。“俺二叔还在牢里,恁们这么老打,能把银救回来?还是能把钱整回来?”黄老大小子豪气说,一副豁出去状,众人倒是一片沉默,确实,眼下救人是大事。见大家不说话,黄老大媳妇眼珠一转,也补上句:“俺儿的说地对!先想法把银整出来比啥都强。”这理由让人没法辩驳,确实,人命关天,眼下这是头等大事,不管大伙是否愿意,可还真说不出啥,屋里一片默然,正当黄家娘们准备退出,留爷们在屋里商讨救人大事时,院外来了人,一副官差打扮,他在门口就开始嚷嚷:“这是黄老二家吗?黄老二家里银在吗?有银吗?”待有黄家人应声,上前询问时,那官差便一副通知口气告之:“黄老二死了,恁家去两个银收尸吧!”那官差语气淡然,声音没啥起伏,可在黄家人听来,这话却如炸雷响在耳边,大家一时全呆在原地!
黄老大娘们最先嚎出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俺地二兄弟啊,他二叔啊,恁到底是犯了啥过啊?呜呜呜。。。。。。咋,咋就把命整没了啊?呜。。。。。。。”这黄老大娘们一向反映快,也擅表现,她这一动作,直让其他娘们暗恨自己反映慢,娘们们赶紧加入哭嚎,黄家一时悲声一片。黄老大、黄老三、黄老四是真哭了,哥几个泪水顺眼直淌,他们虽早有准备,这人够戗能救回,可真到人没了,还是难受的不行,毕竟一奶同胞,几兄弟心下凄然,哭声渐大。几个小辈也真哭了,黄老二过年时刚给了他们不少压岁钱,那时黄老二春风得意,谁能想到一下就没了?几个小辈哭的格外伤心,明年过年,再没人那么大方的给压岁钱了。黄老大小子也伤心的不行,他哭的声格外大,这小子心里异常难受,自己跟爹进了趟城,钱整没了,回来遭人好顿埋怨,如今人也死了,这叫啥事啊?黄老大小子越想越伤心,没一会便号啕大哭起来。黄家其他不懂事的小辈,见大人哭,便也跟着哭嚎起来,一时,全家哭声震天,传出很远很远。住的近的村人听了,都好奇去看,有爱撺掇的,便赶紧奔走相告:老黄家出大事了,全家人都搁那哭呢!大家你传我,我传你,没一会,黄家大门外已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村民,大家议论纷纷,脸上却没啥同情神色。
那官兵见丧家哭成一片,也不好说啥,只能等在一边,待大家哭声稍歇时,才又上前言讲,自己还得回去交差,黄家需赶紧安排俩人跟自己去收尸,若没人去,官家便自行找地儿埋了,黄老大等人见状,赶紧暂止哭声,将官兵让进屋说话。那官兵说,黄老二是病死在牢里的。听说不是被砍头,黄家人略微好过些,大家忙追问,黄老二到底犯的啥罪?又是得的啥病?那官兵本不愿多说,倒是黄老大娘们见机快,赶紧拿了点钱塞过去,那官兵掂掂手上的钱,才悄声说了些内情:据说黄老二犯的是通匪大罪,是县长亲自发话,要拿问他,旁人自不能多说啥。黄老二在牢里遭了大罪,听牢头说,他被打的皮开肉绽,身上多处溃烂,几处都生了蛆,顺着伤口往外拱,黄老二受伤太重,还着了凉,他浑身发烧,脸烧的通红,脑子都坏了,竟说胡话,前天清早,被发现已死挺在烂草上了,眼睛都是睁着的。
那官兵也没亲眼看见,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此时见丧家关心,便添油加醋了一番,好顿卖弄。黄家人听说自家人竟是这般死法,都吓的不行,也难受的够戗,黄老大娘们更是又哭出声来,她这次是真哭,而且浑身都抖,显是吓的。
噶小子听说二哥死了,当下强撑着从炕上起来,他身子好了许多,已能勉强走动,此时听说二哥惨死,噶小子奔大屋去时,已哭出声来。
黄老二惨死的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花子得知时,颇感震惊,这活生生个人咋说没就没了?黄老二不是在城里混的挺好吗?过年时还回村来,咋一下就被下了大狱呢?后来听说罪名竟是通匪,花子当下大惊,赶紧连跑带颠的回家找豁子,她害怕自家因此再出事。待花子跟豁子说了黄老二的事后,豁子倒没啥特别反映,他还挺解气,念叨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初黄老二把自己整进大牢,差点没要了自家性命,如今风水轮流转,竟也让他吃了牢饭,最后还死在里面,实在是老天有眼,人不报天报啊。豁子感慨了半天,花子却越感心惊,她拉豁子悄声道:“恁说,老黄家会不会把这事儿怨在咱家头上?”“指啥啊?”豁子一听,当下急了。“黄老二个银(个银:自己)犯了事儿,跟咱有啥连连啊?(连连:关系)”花子一拉豁子手,眼色急切:“他地罪名是通匪!匪。。。。。。。咱家黑狗。。。。”花子没直说,意思却极明显,黄老二的死,跟胡子扯上关系,而自家黑狗偏偏是匪,此前豁子就因这事而被抓进城,险丧了性命,如今黄老二这事又跟匪有关联,自家如何能撇清?此时,豁子也恍然大悟,他当下没了刚才的激愤,豁子后背骤驼,委坐在炕上没了动静,花子也愁的不行,两人静默着,无法预知自家是否会因此再出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