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黄老大娘们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有些躁,将近半夜时,黄老大娘们突然起身,她点亮灯,把窗关严,又将窗帘拉上,夏天热,窗本是开着的。做完这些后,黄老大娘们重又上炕,将放在炕梢儿的箱子上的锁打开,她打开箱盖儿,在里面掏拽半天,终于抽了样东西出来,就着灯光一看,赫然竟是条火狐皮!这皮毛色纯正,艳红一片,油亮的让人眼馋,触手一摸,暖滑的不行,黄老大娘们贴脸摩擦两下,显出舒服神色,但随后便放在炕上,探手在箱里继续摸。过一会,她又从箱里抽出条毛皮,这次就灯一看,竟是条紫貂皮。这皮棕褐颜色,厚暖异常,触感极佳,可算是宝贝。向传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鹿茸,这貂皮做成的衣服向来金贵,寻常人根本想都不敢想,那是达官贵人的最爱,对有钱人来说,穿这物也是极奢侈,一般富贵还穿它不起。这物风吹更暖,雪遇则化,雨落不湿,实在是皮中圣品。貂皮又可分水貂、紫貂两种,紫貂属长白山特有,这畜生量少,又极狡猾,捉之不易,因此更显珍贵。黄老大娘们拽出的这张皮,个头不小,皮色上层,一看便是好东西,黄老大娘们看了两眼,又继续掏。她一口气,从箱里又拽出两张皮来,一张豹皮一张熊皮,毛色皆是不凡,竟都是皮中上品!黄老大娘们摸着这些皮笑了,她知这些皮珍贵,都是压箱底儿的好货,可她不知道,黄家这些皮货若让城里的皮货商看见,怕是星夜打劫的心都有了!而这仅是黄家最近几年攒下的皮货,黄棒槌在时,还攒了不少好东西,后都传给了黄老大,由他掌管。黄棒槌没疯前曾给黄老大指示过家财藏地,并有言在先,这事仅他知道,日后自己死前可让几兄弟晓得,其他人则一概不得透露,包括娘们。黄老大应声,并一直谨记在心。不想黄棒槌突然发疯,后又枉死,这家财之事便没及向几兄弟说明,黄老大人粗,可在钱财上却长了个心眼儿,他在爹死后,便将自家财产转移了不少,偷偷藏起,然后才做出无私状,跟几兄弟报说,爹死后都留了啥,几兄弟并未起疑,饶是如此,黄家几兄弟也惊叹,自家家底确实丰厚!黄老大偷藏钱这事儿干的神不知鬼不觉,连自家媳妇都不晓得,这让他暗自得意了好些时候,他因为私藏不少钱财,觉得底气十足,平里连说话声都格外大,娘们还以为他当了家兴的呢。
黄老大娘们经常在夜深背人时,将家底翻出来看,每看一遍便觉着心里塌实不少,黄家共有银货都由男人亲自放,虽明令不得让娘们知道,可黄老大娘们精明,还是从自家男人嘴里套出了实情,黄老大觉着,这共有之物,让娘们知道也没啥,娘们精明,还可参谋着咋用,让自家落些便宜,可自己私藏的那些银货,黄老大却一字未露,连做梦时都把嘴闭的死紧,那是他自己的东西,谁也不能知道。黄老大娘们自是无从知晓。黄家藏钱的地方她虽知道,却从没去看过,反正自家箱子也留了些银货,作为一大家人的花消,现在花着也够,其他她虽惦记的紧,一时却也没动太多心思。黄老大娘们将箱子里的物什摆弄一番后重又放进去锁好,她躺在炕上还是睡不着,心里琢磨着:黄家现在兆头不好,前面连着死人,现在又连着出事,噶小子要死不活的,老二眼瞅着又要被杀头,老三老四还闹着分家,若这么下去,黄家没好,迟早得散伙儿。若到了非要分家那步,自家可万不能吃亏,得多落些家产才是,往后日子才有指靠。想到这,黄老大娘们脑子更清醒了,她想着,等老大回来,她得跟当家的好好商量下,黄家要真散了,该怎么淘换才能多整些钱回来?黄老大娘们越想越兴奋,想了多种可能,这一宿,她几乎没睡。
黄家闹的天翻地覆,花子家却过的异常平静,两口子自见了黑狗后,放心不少,儿子长的结实,活的开心,虽一身匪气,却好歹平安。自家现在又有两个孩子,林三和独根儿,日子过的倒也热闹,家里不缺钱,但依然过的简朴勤快,花子里外操持,豁子能干多少干多少,小日子倒也安稳。豁子心里却总有些不安,他遭罪太多,生恐好日子过不了几天,又会出啥事?豁子暗暗担惊,倒也被花子看出来,两人唠过两次,知道豁子这想法,花子只笑笑,安慰自家男人:该着井里死,河里死不了,咱过咱的,若真有啥祸事,咱再想招儿呗,再说了,听着拉拉古叫,咱还不种庄稼啦?豁子想想也是,便宽心不少,他真希望这好日子能一直过下去。花子虽劝慰豁子,可私下里她也有些不安,自打看见黑狗那一身匪气,她就担心,这孩子将来可别出啥事儿,黑狗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现在小,暂时倒闯不了祸,可日后长大了,能不杀人放火?在胡子窝里长出的孩子有啥好?花子心里担心的要命,这世上哪有不为自家孩子操心的爹妈?花子隐隐觉得:自家日后若再有难,定是出在黑狗身上。
黄老大和儿子回村了。他们离开十几天后,赶着马车回来了。父子俩脸色阴沉,进村后更是将鞭子挥的山响,一路快驶回家,生怕在路上有一丝耽搁,被村人拦住询问,他们觉得脸面尽失。黄老大父子这趟进城,人没救出来,这一眼便可看出,因车上再无他人。父子俩最郁闷的倒不是这事,去前他们已有准备,最让他们烦心的是,他们这趟进城,不仅没救到人,还让人给骗了,带去的银钱被骗的一分没剩,爷俩生是饿着肚子回家的,这让他们如何不气愤万状?
黄老大父子那日自被守牢官兵哄走后,两人便在饭馆里吃喝,不想被城里一地痞盯上,此人平日里游手好闲,见黄老大父子在狱外那情状,便知他们是乡下来城里救人的,便生了骗钱的想法。这人尾随二人到饭馆,又寻机与他们结识,当得知二人是来救人的,当下便拍胸脯说包在自家身上。黄家父子本没啥与人交道的经验,此时正没着落,突然见有人主动帮忙,当下乐的不行,便与之攀谈起来。这人探了黄家父子底细后,先让他们拿出一百大洋,自己先去与官府交道,黄家小子有些精明,要跟他同去,这人眼珠一转,便也同意。次日,他带黄家小子在县府门口远处,让他在那等,自己进去送钱,小子同意,想着官府门口,还怕他跑了不成。这人来到侧门,跟人打了招呼,也不知说了啥,守卫就让他进去了。黄家小子等候不少时候,那人才从里面出来,告诉黄家小子,钱已送了,但还不够,还需跟黄老大商量。黄家小子当场信服,忙跟他回去再跟爹拿钱。黄家小子不知道,此人进门时,只说赵三叔让过来帮忙的。那赵三叔是清理整个县府茅房的老头儿,他与这地痞是邻居,地痞经常以帮他为名进府做样子,倒也骗过不少人。黄家父子哪知道?见此人进出县府,如此容易,当下便相信,他是个有神通的,一来二去,竟被他骗光了所有钱财,当这人拿了最后一笔钱再不露面时,父子俩才慌了神,他们到处去找,都没结果,黄家小子壮胆去县府门口问,才知这人竟只是个清茅房的,当下大呼上当,两人辗转找到地痞家,那人得了这一大笔钱,早连夜去了外地,哪还找得到人?父子俩气愤不已,将空屋打砸一番,末了,才丧气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