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二最近确实回不来,倒不是因为忙,而是他自顾不暇,哪还有空回村?这些日子,黄老二感觉县长对他越发冷淡,有时连正眼都没一个,黄老二心里发毛,有些不知所措。他也想了办法跟县长亲近,可平日里待他极好的县长,也不知因为啥竟对他爱理不睬,任他怎么巴结都不开面儿,这让黄老二百思难解。眼瞅着自己仕途堪忧,他哪还有心思顾家人呢?黄老二心里七上八下,一心想着要再找机会跟县长修好。
黄老大跟其他男人计议一番后,决定将噶小子送到村头一处废弃屋子里,定好后,由黄老大出面跟噶小子言讲:他得这病,家人也跟着上火,这些日子,全家几十口人没一个安生的,尤其是他老婆,每日里挺着大肚子哭的死去活来,茶饭不思,眼瞅着身子就熬不住了。家人也知噶小子苦,可也没法儿,这病传染,若让一家人都遭了病,黄家岂不要被灭了门?现下,实在没别的法儿了,只能将他送到村头废屋里去,村人都怕传染,只好将他锁在里面,不让出来,万望噶小子别怪罪家人心狠,这也实在是没办法!黄老大说的声泪俱下,期间哽断几次,在旁的黄家人也都神色黯然,有娘们心软的,也抹起眼泪来。噶小子一直清醒,他安静听着,没说一句话。这些天,噶小子憔悴不少,他瘦的不成人形,仿若变了个人般。他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做猎户多年,打死多少野兽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从没手软过,当初弄死林二时更是眼都没眨一下,自己也算是个人物,敢作敢为,可不想竟摊上这么个病,若要一下便死,倒也罢了,可偏偏却不,难受的是:明知是死,却不知是哪天,只能等着,这种等待,几乎让他疯狂。更要命的是,这病传染,亲戚朋友老婆孩子都不能近身,生生让自己凄凉赴死,噶小子再坚强,现下也如垂死般,没了生气。
噶小子万念俱灰,此时听大哥这么说,也毫没反应,他知这样对家人好,反正必死,咋弄不行?他看了黄老大一眼,站起身,当先走去。黄老大跟他说话时,屋门已打开,噶小子龙性几十年,此时倒也干脆,他不抱任何希望,只求速死,走了几步,噶小子突然顿住回头,跟在后面的家人一个不及,赶忙停住,还纷纷后退不少距离,生恐传染。噶小子见状,眼色一暗,对黄老大说:俺老婆孩的交给恁了。黄老大应声,叫他放心,都是自家人,没二话。噶小子转回身,继续前行。这些日子,他时不时抽搐,可走这段距离时,如好人般,再没犯病,只憔悴的让人看着难受。噶小子进了村头那小屋后,黄家人在屋外上了锁,那屋子本已废弃多时,根本没法住人,可经黄家男人一拾掇,马上便换了新颜,黄家人将炕重新盘过,门窗也都换了新的,连炕都让娘们烧的挺热,吃穿都会按时送来,噶小子住在里面倒一点也不遭罪,若不是生这病,他简直跟住进新家一般,可此时,他断没心情四顾,只一屁股坐上炕发呆,黄家人将他送到后,扯嗓交代几句,等了会,见噶小子并没应声,大家摇头叹息一番后,便相携回家。
这几日,天越发热起来,空气中流动着植物被爆晒后散出的气味,太阳毒辣异常,天蓝的看不见一丝白云,林子、房屋、土路、小河,一切都如平日,唯有其间的人,不断叠生变化,一刻不停。
这天,黑狗跟两个胡子一起去山上练枪,如今,黑狗已是山上的“枪王”了,他的好眼力好耳力帮了大忙,黑狗只要开枪,从不放空,山上兄弟都自叹弗如,只有羡慕的份儿,大家都愿意拉他一起练,看他弹无虚发,也极为过瘾。大家私下里议论,这份异能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自己没从娘胎带来,有啥办法?只能看他打过过干瘾罢了。黑狗从不炫耀,有来找他练枪的,从不拒绝,如有求教的,也总会耐心指点,别看他年纪不大,做事却挺稳重,颇有威严,只头顶那癣寸发不生,每每让人感觉有些滑稽。
今天几人练枪打鸟儿,黑狗一枪一个,没一会已打了五六只,眼瞅着晚上用这鸟可以做盘菜了,另两个胡子挺高兴,都请教黑狗打枪要领,几人也没走远,只在山寨附近的林子里练。近来山寨做了不少“买卖”,随时都可能抽调人手下山,几人怕走远了听不着指令,便在附近活动。练枪时,黑狗见林子里有托盘儿(一种植物,果实呈红色,味甜)便采了些吃,这物属低矮植物,果实呈半圆,扣在果托儿上,熟时为红色,这半圆由一个个小果粒组成,摘时一不小心便散,轻轻一捏既破,这托盘入口极甜,是种好吃的山果。黑狗时常上山,自然对这物熟悉,这季节此物还没全熟,有绿有红的,黑狗只将红的小心拿下,塞进嘴里,嚼吃的津津有味儿。二郎神依旧不让黑狗参与胡子行事,他觉得,黑狗虽杀了官兵,已算真正胡子,但他毕竟年纪太小,现在做买卖为时过早,血腥杀伐晚点再见也不迟,反正自己没儿子,日后这家业都要交给他,让他多过几天干净日子也算对他爹妈尽心了。二郎神这心思没告诉别人,他每每看见黑狗跟众胡子开心玩在一处,没忧没愁的样子,便也跟着高兴,他希望黑狗能一直这么高兴,在心里,他已将黑狗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