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木屋向不住人,屋里屋外一样冷,得赶紧生火让大家暖暖才是。大家马上动手,倒也热闹非常。娘们们赶紧生火烧炕,还将屋里取暖的炉子点燃,炉子倒烟,让火烧旺也费了不少功夫。这两个木屋不小,可要装百十号人也嫌挤,男爷们便动手就近取材,挨着木屋搭了两座偏厦,地上铺了柴火隔凉,在偏厦前烧起火堆,反正柴有的是,若真不够砍两跟木头回来便是。带队头目带了些人去附近山洞,从中般了不少家什回来,主要是灶具和食物,还有一堆兽皮。两个木屋炉子不够用,大家跑了一天,都是又累又饿,都想赶紧吃饭。一些人便动手在木屋前架起几根小杆儿,将锅装雪挂上,底下生火,先烧了些热水给众人取暖,接着便开始煮制吃食。这里存了不少米面,也有盐,还有腌制的咸肉和肉干,胡子不敢去打野物,怕枪声把官兵引来,只能有啥吃啥。雪下的越发大了,松木挺抗着,烧的劈啪做响,丝毫没受大雪影响。众人忙活着,也不安的议论:大当家和山羊胡两拨人咋还没到?该不会出啥事吧?
天黑时,山羊胡抱着二郎神闺女和个把胡子踉跄赶到,山羊胡的胡子上全是白霜,他呼呼喘气,喉咙嘶哑,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小闺女没伤丝毫,就是眼睛红肿,那是松花死后哭的,闺女脸也冻的红紫,好在身上穿的暖,倒也没冻伤。胡子此时见他,都格外亲切,大家死里逃生,再聚确实不已,众人赶紧将他们几个让进屋,那里早人满为患,几个胡子自觉出去,腾地方让他们暖暖,有细心的胡子端了热水过来,还有人端来饭菜,山羊胡等围在炉子边,炉火的温度让他们缓过来不少,几人喝了几口热水后,腹中热乎了些,他们伸手烤火取暖,牙关还是忍不住打颤。山羊胡缓过来后,眼色渐亮,他看着众人,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当家地来了吗?”众人看看他,都默然摇头,有嘴快的胡子还补上句:“一直没见人啊,跟大当家地一起去的弟兄,一个也没见来啊。”大家再度沉默,山羊胡眼光再暗,他不再说话,心里也打起鼓来:官兵人数众多,大当家地莫不是有啥不测?若真如此,这一干人等可如何是好?山羊胡没敢将担心表现出来,他怕乱了军心。稍做调整后,山羊胡便打起精神抬头冲大伙说:“大当家地福大命大,没啥事儿,等等吧,说不准一会就来了尼?”山羊胡说完,便抓起面前吃食跟同回的人分分,嚼咽起来,小闺女也小口小口吃着,一看也是真饿了。
半夜时分,大多人都挤在木屋中睡下,部分体格健壮的便睡在偏厦里。大家将从山洞中拿出的兽皮盖在身上,屋里久不住人,潮气挺重,可毕竟能遮风挡雪,再加一顿柴火猛攻,也还算暖,屋里炉子有专人看着,不断加柴,睡在屋里还好。住在偏厦的人可遭罪了,四面通风,前面虽有火堆着着,毕竟寒风四起,无孔不入,那火也随着风势忽左忽右,偏厦里的人冻的紧,根本睡不着,大家裹紧衣服,三三俩俩聊天,打发时间。这雪下了大半天,还没停的意思,雪里的红树坡又被披上了新装。偏厦里聊天的人正无聊的紧,一人抬眼突然看到前面几个黑影在移动,他定了定神,一看确实有人!他大惊。夜晚太冷,大家仅留猎狗放哨,它们没栓,能当几个人用。现在,竟都没叫!那人大慌,马上喊:“有人!”,便摸枪冲出,另几人也立刻起身,大家操了家伙吆喝着便跟上去,木屋里的人听到动静也骚动起来,不少人也快速出屋,准备应战。非常时期,官兵若真摸到这,定还有场死仗要打,大家都全神戒备,战事一触即发。
黑暗中,那几个黑影中有人朗然出声:“是俺!”众人先一愣,接着一顿狂喜,他们大叫:“是大当家地!”“大当家地回来了!”众人赶紧迎上去。没错,来人正是二郎神!几条狼狗撒欢儿的跟在后面,显是知道他回来,挺远就迎出去了,难怪都没叫。二郎神左脸被血糊住,衣服也破了多处,其他地方倒没伤着,他带着黑狗和剩下的五六人逃到这里,颇费了些功夫,虽逃的艰难,气势却一点不倒,即便负伤,也丝毫没显出狼狈来。二郎神率先跨步前行,另几人头脸都有擦伤,虽累的够戗,倒也都能走,偏厦人过去将他们搀扶了,送进木屋。二郎神边走边问:“大家伙都到了吗?”二郎神这次可谓九死一生,他当时带几人下崖时也是冒险,虽然他知道从那处下去,底下有阻挡,可借势下崖绕路逃生,可毕竟天冷雪滑,一不小心坠下去便神仙无救,好在几人互相拉扯倒也缓住了,下崖的凶险自不用说,跟在后面的胡子现在想想,都腿肚子转筋,大家跟着大当家能拣条命回来,便不错了,心底都对二郎神佩服的五体投地。见二郎神问话,大家马上七嘴八舌回答:大部分人马先到了,二当家也到了,就差大当家的了。二郎神见大家基本都在,松了口气。这次官兵围剿,好在没伤元气,自己日后还可东山再起。二郎神迈步前行,更有力了。
山羊胡子得知二郎神回来,先是喜的不行,主心骨还在,事情就好办了,接着却又难受起来,松花死了,还一尸两命,这是大当家的女人,就死在自己眼前,自己该跟大当家的如何交代?他心里反复,却还是连忙迎出屋。二郎神迎面见山羊胡扑到,觉得格外亲切:“二当家地!恁到的比俺早啊!”山羊胡应声,但见二郎神脸上伤的不轻,一惊,赶紧让人把懂些医术的胡子叫过来,他跟着二郎神进屋,心里还在琢磨着:松花的事儿,呆会咋跟大当家的说呢?
胡子常年打杀,受伤是常事,寨中有赤脚大夫,没一会,那人便过来瞧看,二郎神脸上冻的已麻木了,进屋一缓,才重又觉得钻心疼。那人打来温水将伤口洗净,二郎神疼的脸上扭曲,却也没出一声。伤口挺深,成一条沟,一看便是被子丨弹丨擦过,带走一条皮肉,那人将伤口上了些药,然后包扎好,这药也是自山洞中找的,二郎神忍着疼,任他处理,眼睛却在人群中巡视,看了一圈后他目光渐冷:“松花和俺闺女呢?”,众人一片默然。二郎神闺女正睡在木屋,小闺女真累了,睡的香甜,外面吵嚷都没听到,兀自睡的挺沉。有勤快的,赶紧指着炕上:“恁闺女在那睡着尼。”二郎神的伤口此时已处理完,他看了炕上一眼,神色一松,随之,他的眼睛却再次眯起,脸上满是厉气:“松花呢?”,山羊胡见此情势,忙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大当家地,俺对不住恁啊!”,二郎神一看这情形,便知出了事,他伸手扶起山羊胡:“咋回事,说?”问话时,他声音微颤,手也有些抖。山羊胡一五一十将松花的事说了,二郎神听着,再没说啥,他眼睛死盯一处,牙关紧咬,整个人僵在那一动不动。松花没了,连带还有自己未出世的“儿子”也没了,一尸两命,竟都在今天。想到松花跟自己的情意,想到自己那还没见过面的儿子,二郎神眼底有些湿意,随之涌上的却是滔天怒意:自己这大当家地竟然护不住自己的老婆儿子?这仇势必要报!二郎神神情阴骛,少顷,他见山羊胡再次跪在自己面前哭,其他众匪也都默然不语,二郎神回过神,他拉起山羊胡:“生死有命,咋能怪恁呢?要怪,俺只怪官兵,恁救了俺闺女一命,俺还得谢恁来!”二郎神说罢,起身下跪,山羊胡当场惊的不行,赶紧将二郎神搀起,直说不敢当。二郎神这一跪,当真让山寨弟兄佩服,他有情有义,恩怨分明,众人越发觉得:这当家的能干大事,自己跟着他准没错。众匪一时对二郎神敬佩的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