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豆是用透明塑料袋密封着端上来的,三娃撕开包装慢慢倒进盘子里才开始介绍:“这个味道属于老成都的感觉,外表粗糙心头风骚。现在好多地方都买不到这种私人手工作坊弄出来的传统东西了,我每盘问老板在哪儿买的他都给我比牙齿白整死不搭白。妈哟,硬是比李铁梅还李铁梅!”
胡豆瓣是黄酥酥的,像极了丰收的玉米地。其间还醉卧了不少已喝得通红的“庄稼汉子”,那是被油炸得透亮舒展的辣椒节子。二者交融并不相斥既田园写意还充满食欲。
这一点,从龙婉箐应接不暇的唏嘘声中可以得到印证。这种被辣椒刺激出的畅快唏嘘声远比飞禽走兽般的叫床声要性感悦耳的多。《礼记》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三娃是这样理解的:一盘整巴适了的伙食极有可能是接下来无数次床上饱餐的良好开端。
辣飞儿辣飞儿,红油圈圈儿。看得出神的三娃一口没吃思绪却在飞,他又想起了程菲:如果,如果还有下次。一定也带程菲来尝尝.......
“紧到看我干啥子?我脸上又莫得黄褐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的龙婉箐放下筷子赶紧擦拭油光可鉴的小嘴。
“我看到你那个咬牙切齿苦大仇深的吃相就想起了小时候经常唱的一首的歌曲:同志们吃了豌豆胡豆打屁帮臭.......”三娃再次把伤感的独白化作了日白,因为心麻木了就不那么痛了。“有一盘我坐电梯里面好多人哦挤得动都动不了。就在这个呼吸相当困难的时候我旁边有个多妖艳儿的妹妹突然放了一个闷烟儿。估计是头天跟你一样把胡豆整多了那个屁啊硬是百年陈酿回味悠长。那妹儿一哈就把脸都羞红了埋起脑壳都不晓得咋个办。我当时就起了个好心鼓捣把这个事揽到自己身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放的,我沉痛检讨我尾气超标污染了环境。好说歹说大家才不情愿的闭上眼睛忍住呼吸暂时要和世界脱离。哪晓得刚把这个事搁平那个妹儿又发射了一连串响屁就跟嚼脆香米一样又响又脆。妈哟,帮人帮到底危难之处显身手我当时又勇敢的站了出来:对不起大家还是我,绝对不是屁,我我刚把手机调成震动!”
龙婉箐笑得都露出了牙肉,发现失态又立即抿嘴:“哦,英雄救美解屁于危难之间自然是抱得美人归啦?”
“错,全错。美女在走出电梯的一瞬间回眸一瞪对我做出了最恶毒的评价:呸,流氓!”
终于,在胡豆快要洗白的时候底料端出来了。汤色并不诱人甚至有点暗黑死板,龙婉箐对汤里浮着的花花绿绿的东西产生了极大兴趣:“汤里面到底加的是啥子哦?那个绿色的我晓得嘛是蒜苗儿,提味的越煮越香。但是那个白色的又是啥子嘛?还有那个亮亮的一坨又是啥子哦?”
“白色的是醪糟比那些猛加鸡精的锅底香多了,久吃还不得口渴。尤其是你们这些爱美的女士要多吃,和血润肺气色好免得大姨妈来了痛得惊叫唤。至于那个亮闪闪的一坨其实就是泡泡肉。哎,你不要小看它的作用哈,它在这锅底料头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现在好多火锅越煮到后头越莫得味道因为那些香味辣味都挥发掉了。放了肥嘎嘎的就不同了,越熬越香既能锁住油气还能留住原味......”三娃边说边就把刚上的三份灰呼呼的坨坨牛肉一并滑进了锅里:“外头的火锅店一般做的牛肉都是生牛肉狂加嫩肉粉,不嫩才怪。这儿的就不同了。牛肉是熟的,也不晓得老板咋个弄的反正是越煮得久越嫩越耙和......呵呵我还怕点三份不够的。还有抹桌布那么大的屠场毛肚相当新鲜烫几哈马上就可以吃了比干脆面还脆。那些素菜就不用说了反正就跟才从田坝头扯的一样你闻嘛现在都还有一股新鲜大粪浇过的味道......”
“讨厌,说得真恶心!真会吹,要是把你关到牛圈头所有的母牛憋憋全跑光。”
“为啥子喃?首先声明:我对母牛不感兴趣哈。”
“能不跑吗?你那么会吹牛逼的,不跑早上天了。”
“呵呵,照你那么说那些公牛遇到我更要跑咯。”
“...........???.”
“因为我不仅会吹牛逼还要瞎扯蛋。”
龙婉箐终于还是忍不住爆笑起来,那再度露出的淡红牙肉显得性感无比。
“老板,来瓶小的二锅头。”
“你要喝酒?还是白的?”
“我从来不喝酒。”
“未必拿来洗手嗦?”
龙婉箐没有回答三娃,只是神情变得异常凝重,慢慢打开瓶盖把一整瓶二锅头都均匀洒在了地上。
沉默,突然的沉默。三娃有些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我是敬我老爸的。前两个月刚过世,肝癌,晚期没得救了。”龙婉箐抬头望着天花板长出了一口气:“老爸是握着我的手离开的,我当时简直不敢看他的眼神。真的,那是一种生死一瞬间阴阳两茫茫的煎熬感觉。老爸生前爱酒如命除了早饭不喝顿顿都离不开酒。所以每到吃饭时间我总会敬老爸一杯生前最爱的二锅头,我始终有种错觉:老爸并没有走远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三娃还不是一样?老妈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柜子里还留着老妈最爱的格子大衣。三娃始终不愿扔掉,扔掉那仅存的回忆。他怕,他怕有一天醒来会记不起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