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奎在培养孩子方面比一般的农民有远见。他意识到想要摆脱种地的命运,在农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通过努力读书考出去,所以很多父母为了工分,早早就让孩子辍学下地干活,可他却勒紧裤腰带,拼老命供孩子读书,这才让于家几个孩子都端上了铁饭碗,于庆国更是当上了县委副书记。
可于大奎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迷信。孩子们出息了,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大功劳,相反认为是于家的坟茔地风水好,而家里一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他都会去找吴半仙这样的人去化解,他这种思想根深蒂固,很难改变。
“爹,不是我跟你犟嘴!你琢磨琢磨,要是小兰是你说的会吸阳气的阴女,那虎老七和小兰结婚好几年,他怎么没死?”于庆东想要说服于大奎。
“哼,你知道啥?过年的时候虎老七得了跟你差不多的病,差点死了,后来他和小兰离婚了,然后去了他四哥家,避开了小兰,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于大奎早就想过这件事,所以说得理直气壮。
“那和小兰有啥关系?虎老七那是因为段美玉才那样的!”于庆东据理力争。
两个人都认为自己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争吵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于大奎已经快到了暴走的边缘。
魏敏芝和于庆秋听到激烈的争吵声,赶紧跑了过来,连拉带拽地把于大奎拉去了西屋。
“你拽我干啥?我这是为他好!”于大奎冲魏敏芝吹胡子瞪眼睛。
于大奎是个大男子主义,魏敏芝轻易不敢惹他,可她怕于大奎跟于庆东动手,于庆东大病初愈,再打犯病了就麻烦了。
“我知道你是为他好,可他的病还没好利索呢,万一再犯病可咋整?你等他好利索了再说不行吗?”魏敏芝劝道。
其实于大奎也担心这一点,不然早就跟于庆东动手了,所以魏敏芝一劝,他冷静了不少,没有再嚷嚷,点了一袋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蹲在墙角生闷气。
“你还不知道爹的脾气吗?爹是顺毛驴,你不能硬来!”于庆秋小声对于庆东说道。
“唉!三姐,这件事没办法顺着他,他是铁了心要搅黄我和小兰,我能顺着吗?”于庆东叹了口气说道。
“可也是,咱爹认准小兰是阴女了,他要是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于庆秋太了解自己老爹了。
于庆东又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是爹一直不吐口,你准备咋办?”于庆秋问道。
“那我就偷着和小兰结婚,我不告诉他!”
“爹早就把户口本藏起来了,没有户口本你咋结婚?”
“我让咱妈给我偷!”
“爹就怕有这一手,他才不会告诉咱妈户口本放哪了呢!”
看于庆东沮丧不吭声,于庆秋说道:“老弟,我倒是有个办法!”
“啥办法?”于庆东眼睛一亮。
于庆秋趴在于庆东耳边嘀咕了一会儿,于庆东面露喜色,连连点头。
第二天中午,小兰又来看于庆东,结果还没到大兴屯村口,就被于大奎拦住了。
于大奎知道小兰只有中午下班的时候有时间来看于庆东,所以早早就来到村口截小兰。
于大奎打定主意不让小兰过去,小兰怎么商量也不行,她又不能直接和于大奎冲突,只好无奈地离开了。
一连好天于庆东都没见到小兰,他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于大奎从中作梗,但他却没有问于大奎,只是每顿都尽量多吃,想让自己的身体尽快复原。
刮啦板子回七台河的日子到了,娘俩都哭得稀里哗啦,大客到站的时候,小兰拉着刮啦板子的手不舍得放开。
“老闺女儿,你结婚的时候我和你爹未必能来,你就让你师父坐父母之位吧!”刮啦板子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妈,那你还啥时候能回来看我啊?”小兰俏脸上布满泪痕。
“我和你爹早都商量过了,等我们退休了就回来,我们帮你带孩子,这些年我们亏欠你太多了!”
“妈,快别这么说,我都这么大了,一点孝心都没尽到,等我条件好了你们过来,我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妈等着!”
“那位女同志,你还上不上车?”售票员对挂啦板子喊道。
“我得走了!”挂啦板子掰开小兰的手,上了车。
“老闺女儿,东屋炕席底下有一百块钱,记着拿出来!”在车门关上的瞬间,挂啦板子大声对小兰喊道。
大客车缓缓驶离车站,小兰哭着跟大客跑了很远,一直到跟不上了,小兰才停下脚步。
小兰从车站去卫生院的时候,迎面正好碰见了康静,小兰犹豫了一下,正想去跟康静打招呼,可兰康静却低下了头,好像没有看见她一样,快步和她擦肩而过。
小兰转过身来,还是叫了一声:“老丫姐!”
康静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内心在挣扎,结果还是没有回头,脚步越来越快,渐渐走远。
小兰看着康静远去的背景,心中五味杂陈。曾几何时,她和康静还有小红一起度过了一段快乐时光。小红考上大学后远离了她们的生活,可她和康静却情同手足,无话不谈,康静在小兰有困难的时候,总是为小兰出谋划策,遮风挡雨,小兰对康静也视为手足,掏心掏肺,有一口好吃的都要给康静留着。
可自从康静这次回明德公社实习后,她和小兰就开始渐行渐远,如今居然到了视若无睹的地步,小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会和康静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小兰看着康静的背影正在发呆,忽然听到有人勒着嗓子喊她,她顺着声音一看,发现不远处于庆东正在墙角冲她招手。
“你怎么来了?你身体好利索了吗?”小兰赶紧跑了过去,关心地问道。
于庆东一把将小兰拉过去,躲在墙角内侧,并让小兰和他一起蹲下。
“你咋了?怎么跟做贼一样?”小兰纳闷地问道。
“小点声!你看看就知道了!”于庆东冲马路上一指。
小兰顺着于庆东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于大奎正一边走一边四处观看。
“看见我们家于庆东了吗?”于大奎问一个路人。
路人摇摇头走了。
于大奎皱着眉头,一边走一边问,渐渐走远了。
“哎呀我的妈呀,我爹都赶上特务了!”于庆东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到底咋回事啊?你没好利索到处瞎跑啥啊?”小兰不解地问道。
“你先别管这些,我就问问你,这几天你去我们屯没有?我爹拦没拦你?”
“我是去过两回,中间我去西登开会去了两天,那两次你家叔都没让我进屯子!”小兰实话实说。
“我就说嘛,肯定是我爹从中作梗,不然你不可能不来看我!”于庆东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你不来看我,我都快憋疯了,我今天跟我爹和我妈说我得来明德邮局寄稿件,晚了就错过投稿时间了,我这才跑出来!”
“谁知道我爹跟个特务似的跟踪我,我装没看见他,好容易才把他给甩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