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不知道,就在她过了河骑上车的时候,于庆东出现在东大河的对岸,他痴痴地看着小兰远去的背景,内心惆怅,他叹了口气,楠楠地念道: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于庆东捡了一块薄薄的石片,用巧劲儿顺着河面使劲一打,石片不停跳跃,在水面留下一连串的涟漪,最后落入了水中。
“小兰,你就是这石片,你在我心里留下了一连串的涟漪,而你却沉入水底,要离我而去,我该继续坚守,还是默默走开呢?”
“我是不是太傻了?”
“我要是总出现在她面前,会不会惹她烦?”
于庆东喃喃自语,患得患失,一直到日落西山,他仍然坐在河边发呆,好像忘了时间的流逝。
第二天一早,崔喜开车来接小兰,小兰上了车,汽车引擎轰鸣,直奔辽源巴图公社的方向。
柳阳在巴图中学任教,但是家却不在巴图,而是在离巴图二十几里路的九里堡屯。
两个人经过打听,在中午之前就到了九里堡,找到了柳阳家。
可两人一下车,发现柳阳家大门和房门都上了锁,他们正纳闷的时候,有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看见了他们,主动上前问道:“你们找谁啊?”
“大爷,柳阳柳老师家是住这儿吗?”小兰问道。
“唉,你们可能是外地的,不知道情况,柳阳因为救一个姑娘,失手打死了流氓,被判了一年半,所以你们要是找他,你们是白跑一趟了!”老人很健谈。
“我听说他妈妈常年卧床,她怎么也没在家?”
“柳阳没进去前,一直和他妈妈一起生活,他白天上班,她姐姐柳月帮着照顾,晚上他照顾。这两个孩子都特别孝心,柳阳妈妈卧床多年,身上一点外味儿都没有,也没有褥疮,我每次去,她都穿得干干净净。可柳阳进去了,柳月也不能晚上过来住,于是就把她妈妈接家里去了!”
“哦!那柳阳姐姐是哪一家?”
“你们是干什么的?到底找柳阳还是找他妈?”老人忽然警觉起来,不停打量。
“大爷,我就是柳阳救下来的那个姑娘,我是来看老人的!”小兰赶紧解释。
“那你还算有良心!柳月家就住在道东北头倒数第三家,门口有两棵大柳树!”老人往北边一指。
崔喜二人谢过了老人,按照老人所指,很快就找到了柳月家。
“家里有人吗?”崔喜站在院子里高声喊道。
片刻功夫,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男人三十多岁,个子不高,是个典型的车轴汉子,满脸的络腮胡子,皮肤黝黑,样子有点凶。
“你们找谁啊?”车轴汉子警惕地打量着崔喜和小兰。
“这是柳月家吗?”小兰问道。
“对,这是柳月家,我是她丈夫我叫韩山河,你们是谁,怎么看着这么眼生?”车轴汉子说道。
“我是柳阳救的那个姑娘,我们来看看大婶!”小兰说道。
“我小舅子就是为了救你打死了人?”韩山河上下打量着小兰。
“是,柳老师是为了救我才打死了流氓!”小兰实话实说。
“就你这个小个头儿,鬼飞怎么打上了你的主意?”韩山河说话很不中听。
崔喜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老丈母娘是在你家里吗?”
“是,进来吧!”韩山河说完自己先进了屋。
“这家伙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崔喜安慰小兰。
“我害柳阳蹲监狱,他们家里人就是骂我打我也是应该的,我能受得了!”小兰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崔喜和小兰随后进了屋,只见屋内有南北两铺炕,南炕炕桌边围坐三个孩子,正狼吞虎咽地吃饭,北炕上有个老太太斜倚在炕柜上,一个穿碎花衣服的中年妇女正在喂她吃饭。
“柳月,有人找你!”韩山河喊了一声,然后坐到南炕的炕沿上,旁若无人地开始吃饭。
柳月转过头来,看着崔喜和小兰,疑惑地问道:“你们是找我吗?”
柳月模样清秀,和柳阳很连像,她眼角和嘴角都有淤青,看起来好像挨过打,看着小兰和崔喜的眼神也带着些怯懦和闪躲。
小兰把自己和崔喜介绍了一下,柳月听小兰就是柳阳救下的姑娘,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然后眼睛湿润,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你知道吗?你是没事了,柳阳却因为你进去了,等他回来后,工作也丢了,你说这个代价大不大?”
小兰点了点头。
“我比我弟弟大了十几岁,我妈快到四十岁才有了他,他从小身体弱,有几次差点死了,好不容易长大成人还有了老师这个稳定工作,结果现在却全都毁了,你说柳阳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柳月边说边流眼泪,一边的老母亲也面露悲伤之色,眼眶湿润。
“是我害了柳老师!”小兰心如刀绞。
“其实我知道这不怪你,换了别人他肯定也会去救,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该着有这一劫!”柳月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说那些没用的废话有啥用啊?我这人直,我小舅子救了你,你准备怎么报答啊?”南炕的韩山河插嘴说道。
“我想把婶子接我们家去,我来伺候她!”小兰说道。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韩山河一听兴奋得饭也不吃了,走了过来。
“我这次是特意来接婶子的!我知道柳老师没抓进去之前,一直是他跟婶子一起住,现在他没办法照顾老人了,我来替他照顾婶子!”小兰说道。
“那怎么能行?不行不行!”柳月连连摆手。
“柳月姐你放心,我肯定会把婶子照顾好的,而且我还会针灸,要是婶子的病不严重,还有可能重新站起来呢!”小兰一边说一边把老人的手拉过来,给她诊脉。
“我妈都瘫痪好几年了,小腿都萎缩了,根本不可能站起来了!”柳月边说边摇头。
小兰诊完脉,暗自同意了柳月的观点,老人站起来的希望微乎其微。
“就是不能站起来,我能保证柳老师出来之前,婶子的身体不会变差,只会比现在更好!”小兰有这个信心。
“你的好意我领了,我妈儿女双全,柳阳进去了,不是还有我吗?”柳月说道。
小兰又劝了一会儿,柳月始终不同意小兰把老人接走。
韩山河越听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恶狠狠盯着柳月,大声骂道:“你这个败家老娘们儿,你装什么装啊?咱家啥情况你没点数吗?以前你白天回娘家伺候老人,我没说啥吧?现在倒好,你还把老人接家里来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再说我的老娘还没养呢,倒先养上了丈母娘,这传出去不丢人吗?”
“我养自己妈有啥丢人的?”柳月声音很小,不敢看韩山河。
“放屁!哪有不养自己妈养别人妈的?我告诉你柳月,人家一番好意要替柳阳尽孝,你要是把这件事搅黄了,我扒了你的皮!”韩山河说完,举起手冲柳月比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