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跟我说说南方那个啥村是咋承包的?”虎老七眼神火热地说道。
“我听说是十八个人按红手印,弄啥大包干,叫啥联……联产承包,……”
虎老七回来的时候,大家都躺炕上准备睡觉了。
小兰带着小松和大虎还有张巧珍住在南炕,虎老七三个男的住在北炕。
由于家里困难,赵老四家一共就四床被,所以大虎和张巧珍盖一个被,虎老七和赵老四也只能盖一个被。
虎老七年幼丧母,土匪父亲又跑路了,所以小时候没少和四哥睡一个被窝,可自从和小兰结婚后,兄弟两却从来没在一个炕上睡过,如今特殊情况下,兄弟两又要抵足而眠,两个人内心都感慨万千。
兄弟两人都是大高个儿,一床被子盖起来有些捉襟见肘,于是两个人都尽量盖被子边,生怕对方冻着。
屋子里漆黑一片,大家渐渐都睡着了,而虎老七却一直在琢磨佟德海的话,一直睡不着。
“四哥,你睡了吗?”虎老七小声问赵老四。
赵老四和虎老七背对背,赵老四一直没有动静,所以虎老七不知道他睡没睡着。
赵老四没有说话,却轻轻咳嗽了一声。
虎老七看四哥没睡,就把佟德海和他说的那些消息小声说了一遍。
虎老七说完,赵老四还是没有吭声。
“四哥,你得把户口迁过来啊,不然万一分地了,这边也没有你的份啊?”
“我知道!”赵老四终于开口了。
“户口本我带过来了,你先和嫂子把结婚证扯了,然后把户口落下!”
“我知道!”赵老四还是回答三个字。
“你要是觉得在这里过不习惯,你们家三口人搬回小砬子也行!”
“不搬!”
“那你要是有啥事,你得给我们捎信,省得大伙惦记!”
“我知道!”
第二天一早,大家吃过早饭,虎老七一家三口陪着赵老四和大虎去大队开了介绍信,然后赶着马车去全太公社给赵老四两人扯结婚证。
几个年轻人都走了,屋子里就剩下杜王母和张巧珍,张巧珍讨好地看着杜王母,眼神里恳求的意味明显。
杜王母见好就收,不露痕迹地解开了张巧珍禁锢。
张巧珍恢复了自由,再也没有了嚣张气焰,她“噗通”跪在杜王母跟前,小声说道:“老天爷,我知道错了!”
杜王母一愣,纳闷地问道:“我怎么就成老天爷了?”
“我闺女大虎昨天晚上和我说的,她说你就是老天爷,我知道你不是,可你的能耐和老天爷一样大!”张巧珍两次被杜王母惩治,对杜王母怕到了极点。
杜王母听罢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嘴不是挺会说的吗?为啥平时好话不好好说呢?”
张巧珍脸一红,小声说道:“我一个寡妇拉扯一个孩子,家里又没有男人,我怕我不厉害点就会被人欺负!”
“那你对家里人怎么也没个好腔调?尤其对老四,不是打就是骂,你这又是为了啥啊?”杜王母问道。
“老四能干,人长得又好看,我们家大虎配不上他,我怕他哪天把我们娘俩扔下不管了,我寻思让他心里头怕我,这样他就不敢跑了!”
“唉!你这都是啥逻辑啊?你对他越不好,越怕你,那样才容易把他逼走呢!你要是掏心掏肺对他好,老四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一辈子都不会走!”
“我知道错了!”
“老四是个苦命的孩子,不大的时候,爹跑了,妈死了,后来还傻过几年,他的缺少父母的爱,你要是能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他,他就能拿你当亲生母亲一样尽孝心!”
“我昨天就看出来了,我那样对他,他还给我喂饭!”
杜王母循循善诱,谆谆教诲,张巧珍认真聆听,悉心接受,大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意。
杜王母看张巧珍大有改变,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老天爷,你能不能把你不让人动弹,不让人说话的能耐教给我?”张巧珍忽然问道。
杜王母一听,心里来气,自己废了半天口舌,张巧珍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
“你学它做什么?”杜王母不快地问道。
“我们屯有几个瘪犊子总是欺负我们家大虎,我打又打不过,骂了还没用,我寻思我要是学会了能耐,他们要是再欺负大虎的时候,我就收拾收拾他们!”
杜王母听完,知道张巧珍是护犊心切,心中的气才消了,他说道:“你再能耐,还能护她一辈子吗?大虎既然嫁给了老四,老四就能保护她一辈子,你不用庸人自扰!”
张巧珍点了点,对杜王母的话深信不疑,对杜王母拜了一拜,然后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张巧珍被杜王母连惩治再教化,从内心深处发生了根本变化,她的毛病虽然不会一下子就彻底改掉,但至少不会再纠结赵老四会不会走,也不会再有过激的行为。
赵老四和虎老七之间的隔阂也在慢慢消除,毕竟两个人一奶同胞,一起相依为命了很多年,虎老七一再认错,虽然赵老四没有明面表示原谅他,但心里已经释然了。
虎老七几人在赵老四家又住了两宿,期间小兰还张罗着给赵老四和大虎补了一顿婚宴,虽然酒席简单,人也少,但气氛融洽,吃了这顿饭,大家也算正式成了一家人,张巧珍也不再看大家不顺眼,每天忙里忙外,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大虎心眼好,对赵老四实心实意,只是脑子慢,不会绕弯弯,这也是张巧珍之前害怕赵老四会离开的主要原因,小兰本想看看通过针灸能不能给大虎治一治,可杜王母经过检查后,摇了摇头。
大虎的弱点是天生的,就连杜王母也没有办法,好在赵老四喜欢大虎的性格,打心眼里没有嫌弃之意,小两口彼此喜欢,其它的反而不重要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尽管张巧珍一再挽留,大虎对小兰也依依不舍,但临近年关,家里还有很多事,于是虎老七一行人离开了牤牛角,回到了小砬子屯。
小兰回到了家,康静把两个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屋子也烧得暖暖的,一家人心中温暖,小兰更是把康静当成了家里的一员,做好了饭,特意把康静从秧歌队叫回来吃晚饭。
康静听小兰讲了牤牛角所发生的事,康静也很欣慰,心里替赵老四境况改变而高兴。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尽管日子仍然清苦,但心情一好,一切都甘之如饴。
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早,虎老七就跑到东院给杜王母烧炕,杜王母越躺越热乎,本来还想多享受一会儿,谁知炕烧烧越热,最后生生把杜王母烫起来了。
“你这小子是不是虎啊?大早上烧这么热干什么?你是不是想烫死我啊?”杜王母踢了一脚还在烧炕的虎老七。
“哎呦,烧过头了啊?对不住啊,老神仙,我没搂住!”虎老七露出谄媚的笑脸。
“什么没搂住,你小子心思根本就没在烧炕上!”杜王母说道。
“老神仙英明,一下子就猜到了!”虎老七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