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有走的意思。
刘睿影料想她因当时要把自己送到十里长亭。
不过方才那值守之人说胡夫人就在亭子旁的茶棚中等着自己。
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提前把这执事打发走,不让她看到自己和胡夫人有所接触。
可转念一想,就打消了这般念头。
下危城中的事,欧家全都知道。
那又怎么会不知道胡夫人一大早就出了城去?
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她相送。
今天出城的人中,只有刘睿影有这个资格。
所以没必要躲着欧家执事,因为欧雅明定然早就知道了。
长亭中一个人也没有。
旁边的茶棚里有一个人。
正是胡夫人。
没有人的原因是下危城的城门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开。
刘睿影算是用了特权,才能提前出来。
况且这么早,茶棚也该当没人。
除非这处茶棚还兼卖早饭。
胡夫人穿着风衣,头戴风帽,背对着大路。
她将风帽的帽檐压的很低。
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命人,还是胡家的家主夫人。
这样大清早的,就在城外的茶棚中等人,要是被人认了出来,着实不雅,更不好听。
众所周知,胡家家主常年卧病在床,旁人看到胡夫人这么早出来等人,还以为是约了情人呢。
刘睿影年轻,帅气,身材匀称结实,的确符合情人的所有标准。
但他不是,也不可能是。
刘睿影径直走到胡夫人的对面坐下。
胡夫人早就给他摆好了茶具。
茶具是她自己带的,茶叶也是。
就连水,都是在家中烧好了,提过来。
泡茶的水,不能用滚水,最好是八成热。
从胡家中提来,走到这里,水温刚好是八成。
八成热的水泡了茶,人也不能立马喝下去。却是得再凉两成才行。
从刘睿影走出城门,到这十里长亭,刚好让冲泡好的茶水又凉了两成。
一切都在胡夫人的计算下,极为精准。
当然,刘睿影不知道这些细节。
他伸手摸了摸茶杯。
感觉到茶汤温热,正好入口。
于是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十里地的路,不长不远。
但昨晚喝了一夜的酒,着实是口渴。
胡夫人又给他填满了一杯,同时用有有些嗔怪的语气说道:
“不能仗着年轻,就如此喝酒。”
刘睿影讪讪一笑。
她说的不错。
只是这语气中的关心让刘睿影很不适应,低头又喝尽了一杯茶。
“城门口的胡家值守说您在这里等我。”
刘睿影说道。
胡夫人点了点头。
又给他面前的茶杯填满,但却一个字都不说。
刘睿影没柰何,只能继续喝茶。
茶杯很小。
茶汤温热。
却是越喝越渴。
“从这里去往安东王城必得经过平南王城。”
胡夫人忽然开口说道。
“我知道。”
刘睿影回答道。
他虽然路痴,但还是能知道大概的方向。
昨晚在酒桌上,晋鹏特意掏出地图,一寸一寸的指着给刘睿影全部说道了一通。
更何况从这里往东走,越走越热闹。
只要身上有钱,不愁找不到路。
再不济,花点钱问路就行了。
在中都城里,刘睿影能给那早餐铺子的老板“买路钱”,在其他地方同样也可以。
“那小姑娘是欧家的剑心。”
胡夫人又朝后看了一眼,对刘睿影说道。
这倒是出乎刘睿影的意料之外!
他清楚这姑娘的身份定然不是执事这么简单,但却也没有猜到她会是欧家的剑心。
岂不是说,她的地位与欧小娥和欧小芹相同?
“原本也不是的,成为剑心是最近的事情。正好是你在满足部落之中。”
胡夫人接着说道。
“愿闻其详。”
这故事勾起了刘睿影的兴趣,他相处从头到尾听完。
“一个丫鬟,在欧家中偷学剑。被抓住了会怎么样?”
胡夫人轻轻一笑,反问道。
“会被处死。”
刘睿影脱口而出。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任何传承最忌讳的都是偷师。被发现,肯定是要处死的。
“不。”
胡夫人摇摇头说道。
“是成为了欧家的剑心。”
刘睿影捏紧了茶杯。
故事如此的结局当然是谁都想不到。
不过这也的确符合欧雅明的行事作风。
所谓“不拘一格降人才”。
只要是对欧家的有用之人,全都让他们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胡夫人在此,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刘睿影压下心头的惊骇问道。
“她会做你的平南王城,然后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胡夫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丝毫不理会刘睿影的催促。
“惊天动地的大事?”
刘睿影还为想清楚是什么事。
眼前黑影闪烁。
胡夫人却是已经站起身来,收拾茶具。
刘睿影见状,只好也起身帮着收拾。
胡夫人将茶具全部放入一个精致的布包中,又将布包放在一个陈年木盒里。最后对着刘睿影躬身行了个礼,便拉低了头上风帽的帽檐,一言不发的离去。
刘睿影从鼻子长长的呼了口气。
还未回头。
手中便触到了缰绳。
“刘典狱,时候不早了,咱们该上路了!”
说来也奇怪,这执事的话就像有魔力一般。她话音刚落,天立马就放晴了。
这样的本事,刘睿影曾听萧锦侃说过,叫做言出法随。
他的师傅,上一任至高阴阳师叶伟就有这般本事。
至于他自己能不能做到,确实没有说,刘睿影也没有问。
显然这名执事不是阴阳师,也不可能有这般本事。
她只是凑巧碰上了而已。
今天本来就是艳阳天。
艳阳天赶路最是舒畅。
人的心情会舒服,马儿奔驰也畅快。
刘睿影捏了捏手里的缰绳。
皮质的缰绳外密密麻麻的缠着一圈儿缎子。
执事看到刘睿影握着缰绳发呆,不由得出言提醒道。
“还不知怎么称呼?”
刘睿影回过神来问道。
握在手里滑滑的,亮亮的,十分舒爽。
也就只有这般顶级的世家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寻常人家出门都靠两条腿,哪里会舍得用缎子来缠绕缰绳?即使结婚的时候,洞房里能有一床缎面儿的被子都是极为不错了……
“刘典狱?”
她没有名字。
或者说没有刘睿影问起的这种名字。
胡夫人说的不错。
人都有名字。
这是除了自己的面庞、脾气、秉性外最直接的区分。
但这执事却面露难色。
“既然是欧家中人,你也该姓欧吧?”
刘睿影继续问道。
执事惨淡一笑。
她在欧家之中原本只是个丫鬟。
丫鬟语气说是名字,不如说是代号。
因为丫鬟向来都跟在自己的主子身后,像个影子一般,而影子是不需要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