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之上还有司命和天官。”
长兴说道。
“这个我知道。司命是天官的师傅,等司命老去,再从几位天官中选拔出继承人来接替自己的司命之位。”
刘睿影点头。
这个过程和王域中的至高阴阳师类似。
至高阴阳师也会收徒,最后在从中选出一位来继承自己的衣钵。
“不错。厌结部落中,最具权威者,实则是司命。但现在部落中的司命已经垂垂老矣,在我和盟主离开前,他已经到了每天需要喝下十几斤汤药来续命的地步。”
长兴说道。
刘睿影顿时明白过来,厌结部落现在是到了一种困境。
老司命只剩下半口气,随时随地都会一命呜呼,而他的徒弟,几位天官之间,恐怕现在为了司命之位已经争执的你死我活。
“老司命由于身体原因,现在却是都不能出自己的营帐,所以也无法观星,对于继任者一事,还悬而未决。”
长兴的话证实了刘睿影的想法。
果然是因为继任者的问题,恐怕天官之间也拼命地在部落中拉力量,必要时只能一力降十会。成了便是部落最至高的司命,若是败了,不是被自己的师兄弟分为奴隶,就是自己退出部落,成为流人。
这两种情况,都不好,没人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
现在在这里的四位战师,算作盟主厌结的嫡系,剩下六位没有来的,应当已经被各个天官瓜分干净。
毕竟战师是一个部落的根基。
拉拢到越多的战师,自己在部落中的势力就会越来越庞大,直到占据所有的话语权。
“所以厌结盟主,想把战师都控制在自己麾下。”
刘睿影说道。
“不,部落的人不会接受部落由盟主完全统治,即便所有的战师都归顺盟主也不行。”
长兴说道。
不同的文化孕育出不同的规则。
在漠南这片土地上,规则就是如此。
即使厌结想要统帅整个部落,也必须要符合这个规则。
所以他需要一个代言人,一个听话的司命。
现在他手里只有四位战师,还不足以左右整个局势,若是他手里有半数的力量,那就能够拥护一位完全听从他吩咐的天官继任司命。
如此,便能将整个厌结部落都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
刘睿影脑筋一转,想到方才长兴询问的那位战师安明,应当就是这次厌结是否能统御整个不落的关键人物。
倘若安明来投,顿时就会打破平衡,解开困境。
但刘睿影深知,自己身为一个外人,又有求于厌结,对他们部落中的事物,还是不要多说,更不能插手。以先前在下危城中对待欧家与胡家那样,应该就能相安无事!
刘睿影抵达厌结部落,漠南也已经入夜。
马蹄伴随着最后一缕太阳的光线消失在地平线的西面。
一入夜,大漠更显得深邃。
长兴告诉刘睿影,每天刚入夜的时候,漠南都会有一两个时辰十分寂静。没有一丝风,天上也没有一颗星。
刘睿影本来对蛮族部落十分期待,觉得定然有不一样的地方。整个内陆除了西北草原王庭外,就只剩下漠南这一片地方,堪称是与世隔绝。
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让他有些失望……
整个部落还是一种极为原始的存在,当然也可以用“质朴”这个词来形容。部落中的男男女女,身上披着经过简单裁剪的兽皮,肌肤大片大片的裸露在外,更有甚者,却是只包裹住了隐私,部位。
有些人穿着类似下危城中人的服饰,也没有赤裸双脚,一看就是部落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这些人在看到盟主回归部落之后,都静静地站在两旁,停下手里的一切活计。不过还是有人发现了刘睿影的存在,顿时大片大片的目光转动过来,纷纷盯着刘睿影。
黑夜中虽然没有一颗星,但这些人的眼睛却是要星辰和部落中点燃的篝火更加明亮!
这种目光看的刘睿影十分不舒服,还有些不好意思。
目光中透露出的,全是纯真的好奇,并没有夹杂其他任何复杂或者不友好的情绪。
在中都城里,文坛龙虎斗时,刘睿影也有过这般万众瞩目的经历。但当时看向他的眼神中,没有一双是这样单纯的。里面有嫉妒、有不屑,还有凌然的杀意。
对于那样的目光,刘睿影丝毫不惧怕与他们对视。
他的眼睛就会变得像剑锋般锐利,与他们的空中激烈的碰撞。这是一种无言的挑衅,无声的对战。目光不会像刀剑相交那样,发出金戈之声,绽放出火花,但却能够证明一个人的气势,和心境的坚定程度。
现在这些蛮族中人看向刘睿影的目光,他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应对。
一个人可以改变面貌,改变声音,甚至伪装性格。但唯有眼神是最难改变的,因为透过眼睛,才能折射出心底里最真切的想法。
眼神是伪装不了的,哪怕一时改变,但最无措的时候也会立马暴露。
因此想要窥视一个人的内心,就要从他的眼神开始。
应当是很久很久,刘睿影都没有碰到过这样纯然的眼神了,他本该报以友好,但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
长兴察觉到了刘睿影微弱的变化。
他原本还在左顾右盼,却突然低下了头,似是在沉思。
刘睿影不知道长兴在想什么,但肯定和现在部落中的困境有关。
众人一路骑马,慢悠悠的走到盟主所在的营帐。
厌结在两位战师的搀扶下下马,却没有立马进去,反而驻足在营帐前,等待落在后面的刘睿影和长兴。
待他俩到了,厌结热情的帮刘睿影牵过缰绳,随即递给了一位奴隶,让他把马匹牵到后面去喂些草料。
刘睿影胯下的马儿,包括这四位战师所骑乘的,都是厌结花费重金,让马贩子从西北草原王庭偷运出来的宝马。
说是偷运,其实狼王明耀早就知道自己草原的宝马,每天都被人运出西北,流入各大王域。
他之所以禁止这个行为,并不是不想赚钱,而是他不愿意草原的宝马变成了王域的铁骑,反过头来再攻打草原。尤其是定西王域,定西王霍望最为精锐的玄鸦军,全都是骑乘着草原的宝马。
当初狼王明耀知道这件事之后,还并未放在心上。觉得马和狼怎么能比?宝马虽然能成铁骑,但却不如狼骑凶狠。毕竟马是吃草的,狼是吃肉的。即便是一群马在一起,也远远不如几只狼有威慑力。
可当他在和玄鸦军的交战中吃了大亏时才发现,霍望玄鸦军的铁骑,竟然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奔袭八百余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狼骑身后,以至于草原王庭的军队腹背受敌,大败而归。
狼骑虽然凶猛强悍,突击速度极快,但却耐力不足。无法像宝马一般,长久的奔波。
于是狼王明耀就输在定西王霍望的插入纵深的大迂回战略之中。
痛定思痛,这马匹却是就此禁了。
虽然明里暗里,还是有个别为了利益,铤而走险的人,可这样流出的宝马,想要变成一直骑军是绝无可能的,充其量只能进入各大世家以及门阀贵族的府邸里,当个稀罕玩物,成为那些老爷和二世祖们用以炫耀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