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爷说道。
刘睿影很想问问关于他的两位妹妹,那老板娘和小姑娘青雪青的下落,但话到嘴边去,却是又咽了回去。
若是金爷不想说,那问也没用。
也许他根本不知道,也许已经有了别的变故,他不想提起。
但从金爷的话中,刘睿影却清楚了他为何要到胡家的园中。
打垮一个大势力最好的手段就是借助另一方。
这一方不一定要和他有仇怨,只要势力能够匹敌就行。
金爷知道,所有相匹敌的势力之间,和平与友好都是暂时的。即便胡家酿酒,欧家铸剑也是一样。
而这种平和与友好根本不是用姻亲就能束缚的住。
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早就不能算是自己人。
所谓的姻亲只看双方有没有利益冲突。
金爷想做的,无非是勾起胡家与欧家之间的矛盾。
他在其中便可犹如个绣花针般,见机行事。
没想到事情刚刚开始,却是就遇上了胡希仙这个变数……
左手的伤势,起码要半个月才能恢复。
到时候胡家的拍卖和欧家的《招贤榜》所带来的热闹,应当是已经过去,整个下危城中又会恢复成从前,两大世家堪比两块铁板,横在城中,让金爷无从下手。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身上的余毒出去,否则托着身子,就算胡希仙不追上来,他们也会被胡家中的其他人寻了麻烦。
解药被胡希仙吞入了肚中,当着两人的面,这点做不得假。
刘睿影记得,在查缉司中听过这毒药有三解,其一就是与之对应的解药,其二便是与其中成分对立之物,其三便是放血自养,不破不立。
如今第一和第三,着实用不得……
解药无法找寻,此处也没有自养的条件,唯有从这毒药的性质成分入手。
刘睿影仔细查探伤口,发觉这毒除了让身体麻痹之外,还从伤口中透出丝丝寒凉。
以类型区分的话,应当属于阴毒的一种,需以热药内服外敷,方可驱散
园子中,除了林丛山石,再无其他,却是去哪里寻找?
一筹莫展之际,刘睿影忽然想起胡希仙曾说,这个园子是胡家用以酿酒的地方。
烈酒却是最好的热药。
即便不能彻底解毒,起码也能让毒性消散不少,其余的也能抑制,不让其蔓延开来。
刘睿影将这想法和金爷一说,两人都觉得是个门路,纷纷在周围寻找起来。
窖藏刚酿制出来的原浆酒,陶土是为传统容器。
小口为坛,大口为缸,透气性好,可以促进酒体老熟。不过容易破碎,密封性差,酒劲容易挥发。
胡家用的是血料容器。
把荆条或竹条编成的筐,内壁糊以猪血料所支撑,称作酒海。
用猪血加石灰调制而成的一层膜,就能防渗漏,不容损坏。
放入酒窖储藏时,窖坑的大小,通常有一至两丈深,墙壁通常是用泥土或石块砌成墙壁的,否则酒味就不浓。
窖坑顶端用本地的黄泥封住,不能透气,不过每个坑洞都会留出一个出入口,在窖期时经常检查、洒水,防止干裂进气只用。
胡家的酒,并没有挖坑储藏在地下,而是用山石搭建出类似天然的山洞来储藏。
“山洞藏酒有三不选,奇异干洞不选,洞中必有水,方具其魂;其二湿洞不选,水势汹涌则魂不纯;其三小洞不选,洞天广阔方容“洞神”自在清居。”
金爷说道。
窖洞内唯有恒温恒湿,酒体才能够自然老熟缓慢而均匀。而空气干净,可以帮助催熟,酒越放越醇香。
无论藏的多么隐秘,都不能掩盖酒与外部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凭借金爷刚才说的诀窍,刘睿影很快找到一处山石搭建的洞穴,借着星光朝里一看,里面全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大酒海。
刘睿影和金爷令人用剑切开酒海外面的封泥,每人猛灌了几大口,闭目调息片刻,果然觉得身心舒爽。
不知不觉,脚下一轻,竟是还有了三分酒意。
从山石搭建的藏酒洞绕过去,后方是一排马厩。
让刘睿影和金爷惊喜的是,马厩里刚好有两匹马。
胡希仙只给人下了毒,未曾波及这里,两人骑上马后,扬鞭上路,奔驰很是急促。
刘睿影还有许多疑问先要和金爷问问清楚,但此刻马蹄奔驰之际,风声阵阵吹过耳朵,却是开口了也听不见,只得将这些话都憋在肚子里。
行了不知多久,刘睿影抬头看去,只觉得头顶似是已经没有了黑纱帐覆盖,应当是走出了胡家的园子。
方才只顾着策马狂奔,也没辨识方向。
这会儿两人勒紧缰绳,四下一看,暮云之中透出点点灯火。
刘睿影以为该当是回到了下危城中,便招呼着金爷朝那灯火处奔去。
行了好一阵,那灯火之处非但没有离得近些,反而更加遥远。
“西北有句话。”
金爷鞭子一挥,骑马走到刘睿影身边说道。
“什么话?”
刘睿影问道。
金爷已不似先前那般豪爽豁达,就连说话都先抛个引子出来,等刘睿影问了,才继续说下去。
“望山跑死马。”
金爷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刘睿影问道。
“意思是,看着山似乎很近,但就是把马都跑死却是都跑不到。”
金爷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咱们走错了方向?”
刘睿影反问道。
金爷点了点头。
那灯火之处看着并不遥远,但实际上可能距离他们有十万八千里……至于为什么能看到,金爷也说不清楚道理。
就像那句西北的俗语一样,望山不可能真的跑死马,只是形容山看着很近,实际距离却很远。
但不管到底有多远的距离,只要一门心思想要去,总有到达的时候。
以前金爷对这样的事情最是坚定,可现在他却驻马不前……
几个月的苦役生活对人的改变竟是如此巨大。
刚毅果敢已经荡然无存,现在只剩下踌躇。
当一个人开始思前想后的时候,要么是变得稳重,要么是变得怯懦。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刘睿影无法确定金爷是前者还是后者,但他能确定的是,如果放在以前,金爷却是会毫不犹豫的一往无前,根本不会在意那灯火之处究竟会不会到达,只要不停歇的在路上,他就能获得一种充实。
但无论是前者后者,都说明金爷已经再不是原来豪爽的金爷了,时间会改变人这句话没有人信,但也没有人反驳。
改变人的不是时间,而是经历,一件件不经意的小事堆积过来,就给人一种是被时间磋磨的感觉,可时间何其无辜?
它发生在每个人的头上,只是这时间过的是对是错,就不是它本身能够决定的了。
金爷就是所有人其中的一个,十分平凡而普通,他理所应当也恰如其分的跟随轨迹,变成了该变成的样子,选择了当初并不想要的道路。
忽然,马儿猛的一甩脑袋,发出嘶鸣。
刘睿影若不是紧紧扯住缰绳,却是就会被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