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少年满不在乎的说道。
“再不济,就给二十个金戒指!手指头戴买了,就戴在脚上……!”
说着,他还把一只脚高高翘起,放在了桌台上。
掌柜的见状,立马从打盹中惊醒,手上拿着条雪白的毛巾,将黄山少年的脚轻轻抬起,把毛巾垫在了下面。
刘睿影和蛮族智集对视了一眼,觉得这场闹剧着实是无聊……
要换做平时,看到这样草菅人命的“少爷,他定然要管上一管。但现在他却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件事事关擎中王刘景浩以及凌夫人的颜面,还有安东王的性命。
他可以不在乎安东王的性命,却不能不在乎擎中王刘景浩和凌夫人的颜面。
掏出银子放在桌台上,算是结账。又从桌上拿了两个戗面馒头,当作这一路上的干粮,两人便要离开。
刘睿影是再不想进任何一家客栈。
第一家客栈莫名其妙的与人动手,五十里地后的第二家客栈又莫名其妙看旁人动手……
寻常老百姓一辈子都碰上的事情,却是被他在不到一天之内碰到了两次!
“你不怕吗?”
刘睿影刚抬起脚,准备迈出客栈的门槛,黄衣少年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却是要比先前更叫阴柔……听的他顿时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我害怕什么?”
刘睿影微微测过身子问道。
“害怕它插进
你的眉心,让你没法吃刚刚揣进怀里的两个馒头。”
黄山少年的脸上露出一抹邪笑。
这话说的很轻,很温柔。但其中的危险却又不言而喻。
“吃馒头用的是嘴,关眉心什么事?何况剑并不是用来插进人的眉心的,通常都是刺破这里。”
他的话总是如此单纯,却又充满复杂,和那少年一般,捉摸不透。
刘睿影抬起下巴,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咽喉说道。
同时,他的目光却看向了黄杉少年的奶奶。
以为孙子又要发疯,做长辈的肯定要管教。
可老妇却如山般岿然不动,充耳不闻,任凭孙子这般作为。
都是金灿灿东西,金元宝能够令人眉开眼笑,这柄剑却能让人胆寒……
它虽然还未插入刘睿影的眉心,却已经插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不过他们又对黄衫少年的话,有了些许怀疑。
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这是所有武者都知晓的道理,但他非但不隐藏,甚至还把剑大大咧咧的从腿上,换到了桌台上。
腿在桌子上翘着,是极其放肆且张狂的,他看起来十分有自信,或者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形式。
这决计是一种炫耀,炫耀中又夹杂着震慑。
但这种炫耀绝对是愚蠢至极……
刘睿影也觉得这并不是个聪明的法子,不过他早就看清这位黄杉少年也不是个聪明的人。
到底是不是蠢货,还不好说。
蠢货会暴露,但极为聪明的人也会伪装,因此这两种都有可能,第一种还好,第二种就很可怕了。
黄山少年显然被刘睿影的嘲讽惹怒了……
一拍桌,剑出鞘落于右手,便向着刘睿影刺去。
他对准的地方正是刘睿影的眉心。
虽然他不聪明,但起码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这样的人,若是不对着刘睿影出剑,他倒情愿交个朋友。
很多聪明人做不成事,往往就在于他们的脑子太活泛,算计太多。一个会儿一个主意,却从不愿意踏踏实实的,完成任何一件具体的事情。
傻子则刚好相反。
认准的路,决计会一条道走下去,碰到了南墙也会推到他,继续往前走。
只要这路选择的不是那么滑稽,都会有差不多的作为,起码要比那些所谓的“聪明人”过得好很多。
这次刘睿影把黄杉少年出剑的过程看的极为清楚,就是不知他是不是为了应对刘睿影嘲讽,所以刻意放慢。
毕竟让对方看清了自己的剑,却无论如何也挡不住。
这样所造成的后果,比寡淡的取走一人性命更加刺激。
显然,黄衫少年还没有傻的透彻,他还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快感”。为了能得到这种快感,就得明白随机应变的重要性。
但大堂中的人,看到黄山少年出剑,却都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笑声,有的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不停地咳嗽。更有甚者,却是偷偷用手将眼角笑出的泪抹去。
因为黄山少年出剑的姿势,实在是太过于滑稽……
好似手中有剑,就连基本的平衡都无法保持。先前俊俏迅捷的身法,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左脚先迈出,像是踩到了香蕉皮一般,瞬时滑了出去……另一只脚却没能及时跟上。
两条腿几乎笔直,好似戏子在后台练功劈叉。
为了重新让身形平衡,黄衫少年用力把身子朝后仰倒,但显然是扯痛了双腿之间的韧带,嘴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刘睿影是整个客栈中唯一没有笑的人。
反而用可怜的眼神,将四周环视了一圈。
因为那些笑的人很快都要死了。
具体是掉了脑袋,还是被刺入眉心,就看这黄衫少年的心情。
当他稳住身形之后,手中的剑化作金色的虚影,以自己为圆心,朝周围扩散开来,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圈圈涟漪。
金光并不持久。
出现的突然,消散的更加突然。
但金光消散之后,整个客栈的大厅中再也没有任何笑声。
吃馒头需要用嘴,笑岂不是也要用嘴?而嘴长在脑袋上,一个人要是没了脑袋,自然就没法吃馒头,也笑不出来。
刘睿影没来得及数清楚客栈中刚才到底有多少人在笑,可他数得清出现在还有多少人能笑,不过是他自己,蛮族智集,黄衫少年和他的奶奶,以及掌柜的。
其余的人,身子全都矮了一大截,和那位穿金戴银的老妇一模一样。
许多个人头在地板上滚过来滚过去,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未曾消散的笑意。
金光太快了,快到他们根本来不及转换情绪。
对于必死之人来说,这着实是一种仁慈。
在惊恐之下死去,哪里有削掉了脑袋愉快?
死去的人,仍旧矗立着,自己的尸身就像是一座座墓碑。风把大堂中的窗户吹得闭合,明亮骤然不存,整个客栈都变得阴森森、血淋淋。
“呼!”
掌柜的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盏灯,用火石引燃的绒线点着,然后将其挂在一根钢丝拧成的绳索上,轻轻一拉,灯盏便从柜台的位置逐渐升起,悬挂在了客栈大堂的最顶端。
整个大堂又亮堂了几分
灯火被从窗缝里吹进来的风,摇摆的忽明忽暗,却是要比没有灯盏时更加可怖……
现在却是轮到黄杉少年笑了。
他笑的很开心,一面朝刘睿影扬起下巴,摸着自己的咽喉,一面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无论他笑的多么灿烂阳光,都不能驱散此刻客栈里的诡异。
“看,笑的早不如笑的巧,最后笑的人才笑的最甜!”
黄衫少年回剑入鞘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