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刘睿影到底要做什么,可心中也隐隐觉得今晚真正的麻烦好似还未来临。
石碾街上的酒肆茶坊数不胜数。
尤其是茶坊中,专门有类人唤做“提茶瓶”。
他们除了在茶坊做端茶送水之外,还是负责给南来北往的人打听传递消息。
每天都走动在各家各户之间,送茶送水的同时,也就能收集和传送各户人家的最新消息。
碰上什么典狱刑事,亦或是哪里有人家办了红白喜事等等,都逃不过这类人的眼睛和耳朵。主家有时为了宾客盈门,还得依托“提茶瓶”的人脉,请他们来帮忙操办或送来祝贺、慰问。
这类人的消息最是灵通,刘睿影进茶铺的目的正是为了找个“提茶瓶”打听打听那中年人在石碾街中的事情。
不巧。
今晚茶坊人满为患,一张空余的座头都不剩。更不用说那些个“提茶瓶”了,尽皆忙的脚不沾地。
哪里有功夫说事,恨不得两只手当四只用,他们灵敏的窜梭在客人之间,准确无误的给他们上茶,空余不出半个眼神去看新来的客人。
刘睿影转悠了一圈儿,眼见着实没有地方,只能作罢……转而走向了对面的会仙楼。
作为石碾街上最好的馆子,却价格公道,从不欺客,着实是难能可贵。
石碾街来往的都是平头百姓居多,有这么一个上档次又吃得起的去处,自是幸事。
何况会仙楼常年都备有百十来套空余的食具,一个时辰不到就能摆出几十桌上好的婚宴、寿宴来。
中都城里吃饭的地方,大一点的,都会供应头羹、石髓羹等羹汤,白蝴饼这样、软羊、大小骨、角炙犒腰子、入炉羊等肉食,还有白蝴饼、桐皮面、汤捞饭之类的主食。
再小的去处,也会有用面糊搅匀后,用筷子沿着碗边削出来的面头羹。其中平南王域口味的菜肴最是特殊,靠东头的喜甜,靠西头的爱辣。
会仙楼便是中都城里吃平南王域风情的最好去处。
一进门,便看到门口拼起着一腔相架,上面挂满了一扇扇的猪羊肉。
今晚好似有场不小的宴席。
刘睿影看到会仙楼内沿街和靠里的一溜门窗,都用红绿彩绸装饰,的极为喜庆,按照讲究,这便唤做“欢门”。
本想在院子里找个小二或是管事儿的问问情况,奈何一个人影都没有见着,全都是遇到熟人拱手行礼,满面堆笑的食客。
“这地方不错,还真有点饿了!”
萧锦侃说道。
刘睿影腹中也响起一阵嗡鸣……想起自己从文坛龙虎斗结束之后,却是就没吃什么正经东西。
煎饼太少,而春暖阁里的菜却又中看不中吃。
样子着实不错,但味道就差强人意……
至于萧锦侃。
他师傅叶伟从食盒里提来的酒菜,却都不是正常人能够下咽的……要不是为了给那老家伙留几分颜面,萧锦侃早就连着盒子全都扔掉,根本不会费力的提来提去。
既然如此,刘睿影觉得在这里与朋友一起吃些可口饭菜,再去寻大老姜,去往宝怡赌场也来得及。
长夜未过半。
那些地方都是越晚人越多,越晚越热闹。
夜色不但可以加剧酒意,还能让人变得更加放纵。
这一切都浓缩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就会要比平时剧烈的多。
穿过会仙楼的院子,两边格式一条走廊,普通的客人一般就在廊中用餐。
刘睿影一眼就看到了个空余的座头,正要招呼众人就坐,却被冷不丁冒出来的一位管事儿模样的活计一个鞠躬给打断了到嘴边的话头。
“有事儿?”
见这位管事儿的朝自己鞠躬后便退到一旁不动声色,刘睿影觉得甚为奇怪,不禁问出口来。
刘睿影本想找个安静的座头坐下,再让跑堂会的招呼几个酒菜,然后便能很是随意的问问最近石碾街上的事。
结果这人一动不动的现在这里是所谓何事,他作为跑堂的,难道不该机灵的招呼酒菜?
“会现楼”里跑堂的极为负责,还都读过书,能识文断字。客人落座后拿出纸笔,仔细的询问客人们都要吃些什么。
即便是亲民的“会现楼”,也有非常讲究、奢华的酒菜。
毕竟这里不只有平常百姓来,要没个招牌菜,岂不是怠慢了客人。
尽管菜品多,但也架不住有些人点菜时百般挑剔。
同样的菜,有的点名要加热,有的点名要加汤头,还有的点名要不冷不热,还有的却是三伏天里要吃极冷的。
光这温度,每个人的要求就复杂难究,更别提咸了淡了,甜了苦了。
至于什么瘦肉浇头、肥肉浇头、寸金软骨浇头之类的,每个人的要求都各不相同。还曾有人因为那瘦肉里带了一丁点儿肥,而故意闹事,三拳打死了人。
等跑堂的记录好了客人点下的菜单以及要求后,便来到厨房附近,把客人点的菜和特殊要求从头到尾报给后堂。
后堂的掌勺大师傅叫“铛头”,后面紧跟着还有两位,分别是二灶,三灶。
还不等那管事儿模样的人回话,刘睿影便听到一位跑堂的大声喊着“借过借过!”。
只见他左手和小胳膊上托着三个碗,右胳膊从肩膀到手掌叠放着二十来个碗,快步疾走到客人桌前,逐一分发,每一份都精准无比,着实是熟能生巧。
这不仅考验臂力,单单记得清每份是哪桌的,又要在不碰到其他碗的前提下平稳放下,实属不易。
“有两位大人让小的出来找您。”
管事的又鞠一躬说道。
刘睿影一头雾水,不知谁又看了自己。
现在的他对这样的邀请极为怵头……王淼一封简陋的请帖,便让本该祥和、欢庆的夜晚出了如此多的事端。这会儿又不知道是谁的邀请,若是去了,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新的事端……
听管事的口气,那两人应当不是常客,究竟是谁他也不清楚。不过能被“会现楼”这般地方的管事称作大人,不外乎几种。
一种是像刘睿影这样的官府中人。寻常老百姓或是小商小贩的,都会尊称一声“官爷”。但到了上档次的大去处,则以“大人”为明显。反正也搞不懂这官儿的大小,供职于何处,叫“大人”却是最不容易出错的。
另一种便是有钱有势的门阀氏族子弟。像邓鹏飞和毕翔宇这般,一个是中都三大家之首长公子,一个是几乎垄断了五大王域海货贩卖的富商。连祥腾客栈这样的去处,都会专门留有一层的房间供给邓家使用,可想而知其在中都城内拥有的能量。而毕翔宇,刘睿影听说他好似在做生意伊始,便掏出家底,投到了祥腾客栈和南阵的作坊之中。现在每年即使他不再东奔西跑的做生意,分红下来的银钱也足够他太上河里夜夜笙歌。
至于第三种……
刘睿影也说不好。
每个地方都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这些地方阴冷、潮湿、甚至肮脏不堪。里面遍布虫蛇,鱼龙混杂。
巡城的三威军以及中都查缉司和诏狱都不想去触碰这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