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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纬泰拱手行了一礼,反问道。

徐斯伯对狄纬泰的这般态度很是满意,不自觉的嘴角扬笑,捋着胡须,喜气洋洋。

徐斯伯起初还觉得诧异……暗想狄纬泰是不是欲扬先抑,话里有话。但听到最后,却是也没能出没出个弦外之意来,再加上他语气真诚,好似对这现象早有思索,愤慨无比。

“既然纬泰贤弟也觉得合适,那便就这么商定?”

“好题!古朴而方正,丝毫没有任何修饰,宛如清水出芙蓉。现年轻一辈的读书人,都勤于攻心、公比。不论是行为还是作文作诗,都只想着堆叠华丽。而这些本质的东西,却是忘得一干二净……哪里还有点读书人的样子?写出来的文字,简直和戏台上的戏子,浓妆艳抹,没有任何区别。毫无深度可言,全然一副绣花枕头的样子!”

狄纬泰颇为慷慨激昂的说道。

这是为了公平公正,若先透露出,被有心人得知而先行准备,就少了许多趣味,那不如去参加文举好了,当作一场考试。

龙虎斗,斗的就是让人无法准备,突如其来的时候才能看得出一个人到底如何。

徐斯伯说道。

自古以来的文坛龙虎斗,不到最后一刻,无论是博古楼还是通今阁,却是都不知道题目。

围绕着特定的论点,南北读书人群策群力,比比看究竟谁能更引经据典的驳倒对方。

不给准备的时辰,须得脱口而出。慢一分,气势便矮一截。最后输赢则算在身后的博古楼或通今阁身上,与个人无关。

除了有几项保留的,例如曲水流觞,吟诗作对外,这辩题才是文坛龙虎斗中真正的重头戏。

文道一途中,文章却是高于诗词曲赋。而文章中,却又以‘策论’为首。

那些个“文道七圣手”若是愿意,也可参与助兴。可他们心中都是一本明账,知道这输赢乃是河东河西轮着来,并不是当真较量本事文采。

这次该轮到了通今阁,故而鹿明明和常忆山这两位隶属于博古楼的“七圣手”之一,自开始便抱着出工不出力,最后像通今阁拱手道贺的,然后开开心心吃顿饱饭,喝场大酒,打道回府。

这样一来,每个人都是既轻松,又担忧……

除却个人输赢,这荣辱与共,便可平分。但身为博古楼或是通今阁的一员,又有谁会愿意自己所在的势力,被旁人压下一头?

其实常忆山哪里有这样深沉的作态?

通今阁中也有他的好友。

可就这番表现,在博古楼的普通学子以及年轻一代的读书人里,反倒看做是忍辱负重!

就连常忆山的大弟子都说,别看师傅酒杯端的勤快,脸上笑意昂然,但输了这一次,他的心都在止不住的滴血……

虽然长着为兄,达者为师,但先贤亦有在先,不过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罢了,仅此而已。

“擎中王殿下还未来?”

文道不比武道,没有那么多生死仇敌。

抵达了一定的境界,互相之间都是可以互相坐而论道的好友。

侍者说道。

这话,也是擎中王刘景浩一字一句交待好的。

狄纬泰朝身旁的侍者问道。

“回狄楼主话,王爷趁着二位沐浴更衣的功夫,去处理点府内私事,料想很快就会回来。”

“狄楼主,徐阁主可先行去往正殿,”

侍者右手虚引,做出个“请”的手势。

只要说是私事,料想谁都不会对此发难。

毕竟这客随主便,来的又不是不知礼数的泼皮下三滥,这点道理还是都能明白的。

狄纬泰说道。

“好。”

狄纬泰和徐斯伯对视一眼,觉得这倒有些赶鸭子上架之嫌,但也无可奈何。

“年兄,借一步说话?”

他见狄纬泰面色严肃,出口问道。

“此次龙虎斗,我已吩咐妥当,定然是通今阁胜。”

徐斯伯快步上前,将侍者甩在身后。

“贤弟何事?”

一时间,徐斯伯却又开始起疑。难道狄纬泰又不知在何处算计了自己和通今阁不成?

“年兄不必多虑,在下说的都是真话。”

徐斯伯没想到狄纬泰却是要与他说这些。

即便是墨守成规的事,但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有人把这话放在台面上,直白的说出来。

这样的人虽不会吃亏,但总把这些放在心里,自己也就成了个时时算计别人的人,让轻松的日子都变得劳累起来。

刚刚看他眼珠一转,朝上望天,便赶忙解释一句。否则自己后悔的话,可就要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没法说出口来。

狄纬泰早就知晓此言一出,徐斯伯这老狐狸定然又会开始胡思乱想。

他总是拿十个心眼看人,好像别人多说一句话,都能把他算计了。

却是顾左言他,显得驴唇不对马嘴。

狄纬泰同他说道的问题,竟是丝毫没有得到回应,全然避开。

“呵呵,龙虎斗自是各凭本事。世人常说,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当真要比起来,这文道却是要胜过武道不知多少。武道不过是逞刀剑之锋锐,无外乎“杀人”二字。但吾辈读书人,却是秉笔如刀,自句成篇传千古,可诛心呐!贤弟试想,千百年后,谁还记得那些纵剑挥刀的匹夫之勇?但这诗词文章,却是可以代代相传,永不褪色。”

徐斯伯说道。

狄纬泰刚才很是突兀的对他来个,这次胜负愿意出让,反而打破了“文坛龙虎斗”这百多年来的传统。

徐斯伯虽然有狐狸般的狡黠诡诈,但在狐狸之前还有个“老”字。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未看到肉时不张口,咬住了野鸡,便也打死不会松口。

非得吃进肚里,并且嘴上叼了另一只鸡时,才会松口。

博古楼向来都较为激进。

狄纬泰甚至还提出过,这是诗词曲赋,甚至可以不守格律,不合平仄,唯意象致胜。

“老”便代表着守旧,不愿意更改已经成为规矩的东西。

先前狄纬泰那番关于返璞归真的话,倒是深入他心。但其中有几分溜须、恭维、吹捧之意,他也拿不住。

其实,狄纬泰这番说法,也有他自己的私心,并非是作为一种认可的主张。

那是九族刚刚倾覆,他在五王的帮助下,卸去九族赠与的“一世龙门”这个在他看来极为屈辱的头衔,荣登博古楼楼主。

如此言论本就极为逆反,何况又出自狄纬泰之口,当然在天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由此,便也拉开了博古楼与通今阁数十年不合的序幕。

氏族之中,自有家法家规束缚。

军队之中,将领士卒,则靠军功换取的赏赐来笼络。

天下最难琢磨的,便是人心,最难管的人,便是读书人。

读书人自有自己的思想,每个人的心思都没有定数,不仅管不了,还有可能被一通说教,变得自己也和他们成了同一类人。

他们被九族压制的太久,整日里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早就不胜其烦。

若能有新东西,自然他们的地位和重要性就能再提高一层,他们也可借此再在世人面前清高一把,并自得其乐的去追求那些新的,好有借口去痛斥那些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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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西风云录第10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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