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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笔站着墨汁,在白纸上划拉一通怎么看都不是一个靠谱的行当……

没看到市肆上那代写书信的摊子后面坐着的老家伙,冬天只有一剑破棉袍。

瑟缩着,不断的跺脚取暖,写一封长信也不过是几枚大钱罢了。

不为其他,只是心善。

老先生当然知道她家里就有个读书人,那水平比他还高上去了不少。

读书人都有三分脾气,七分秉性。

张学究他娘每次路过那代写书信的摊子时,都会包含怜惜的多看几眼。

有时候要给娘家写封信,却是也不让他丈夫代劳。

定要花点钱,去找那老先生才好。

说罢老先生连连摆手。

若是张学究他娘继续纠缠下去,老先生却是也再不言语。

起身就开始收拾摊子回家走人。

一开始,坚决不给张学究他娘写一个字。

总是苦口婆心的说:

“大妹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一个人的好心,却也不够我买新袍子,吃肉包子不是?你家那口子,比我有能耐多了!我给你写了信,岂不是班门弄斧?这可是万万使不得……”

好巧不巧的,却是又碰到了那老先生。

老先生先是冲着张学究招了招手,张学究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走了过去。

这处市肆不大,买主卖家互相都是乡里乡亲,知根知底的。

往后数次,只要这老先生在市肆上看到了张学究的娘亲,都是二话不说的,起身收摊。

有一回,张学究也跟着娘亲出来游逛。

头天晚上,娘亲答应他今日到这市肆上给他买些零嘴吃食。

老先生问道。

张学究一把放在了口中,而后止不住的点头。

他也曾偷吃过自己家中灶台上做饭用的砂糖。

张学究也没有什么顾虑。

待他走到了那代谢书信的摊子前,那老先生把手伸进破棉袍的口袋,捏出来一撮砂糖,放在他的手心。

“尝尝,甜不甜?”

待咀嚼着咽下去了之后,凑到一块,却是又发苦了。

张学究一入口这菜,就心知大事不好……

趁着娘亲还未反应过来,就借口去撒尿逃之夭夭。

有一会吃的多了,怕挨揍。

还把那粗盐粒儿倒进去了些充数。

没曾想那天炒出来的菜,却是入口咸,回味甜。

代谢书信的老先生用它枯槁的右手抚着张学究的头说道。

接着,便又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起摊子。

“娘,他为何见了你就走?”

这么一算下来,也是有好些时日没吃过这甘甜的砂糖了。

吃完之后,一伸手,却是还要。

“下次!下次再来!”

虽然她并不能理解读书人所谓的秉性和风骨。

但看到这般样子,心里却也很是酸楚。

不摆摊子,就没有收入。

张学究问道。

“因为娘做错了事……”

张学究的娘说道。

张学究问道。

“错在坏了人家的规矩……有时候好心不一定能办好事,尤其是人家的规矩立了,就不能改!”

张学究的娘亲说道。

没有收入就会挨饿。

拿到最后,却是连一天一个白皮烧饼都吃不上了。

“做错了什么事?”

书本怎么个吃法儿?

却是本地对于教书匠的俗称。

教书的,那就是吃书本儿的。

张学究听不懂话中的意思。

但看向自己娘亲和那位代写书信的老先生时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尊敬了起来。

他的一位堂叔,现在还在吃书本。

那堂叔还算是颇有祖产。

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收拾出了两间空房,当做塾屋,开门授课。

一间屋子转交张学究这样的孩子启蒙。

不是有言道,书中自有千钟粟?

那吃书本,吃的就是这千钟粟。

张学究是被他爹领着去拜师的。

这位堂叔客气的轻张学究父子用饭,喝茶。

可当吃完饭后筷子一落桌,立马板正了脸,挺直了腰背,让家人撤去了饭桌,自己高坐在堂上,对这张学究说“

“现在起,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要心无旁骛,全神关注!不可有二心,不可生三意,不可观旁处,不可问汝父!”

另一间则是能够提笔写文章的大孩子。

都是本家同姓,自是也好说话。

只不过这读书做学问的事可马虎不得。

这套切口,是张学究在家时,他爹教给他,并且熟练背诵过得。

爷俩不知在家中演练了多少次。

但今日这般阵势,让张学究却还是有些紧张。

“是,小子定当全神贯注,定当心无旁骛,定当无二心,定当无三意。定当不观旁处,只扪心自省。定当不问家父,只从天顺道。”

张学究说道。

却是一连说了六个“定当。”

接着就是一番可否可否的官样文章。

无非是考评一番张学究的秉性,人品罢了。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有什么思绪?

前两个“定当”,却是说了个颠倒……

不过这小错,却是无伤大雅。

又是本家子侄,他堂叔不会计较。

这岂不是多次一句。

他爹却说,世上很多事都是走个流程,装装样子。

看上去是无用功,浪费时间。

来之前的路上,他爹告诉张学究,这些问题你根本都不用听,只需要客气谦卑的回答一声“可”就好。

张学究却是想不明白……

既然不用听,那为何还要问?

若是二者缺一,这年却是也不像个年了。

什么事情都有它的标志。

那些是过年的标志,而这些就是拜师读书的标志。

但若是少了些花里胡哨的空架子,人们也就不会对其那么重视。

就好像过年时,现在谁都知道没有那吃小孩儿的怪物。

但还是要把那新桃换旧符,扬杆点鞭炮。

很轻松的就说完了一串字“可”。

本家堂叔这才微笑着点了点头。

带着父子二人走到后堂。

他爹让张学究不要深究这些形式。

只消得记住自己的嘱咐,然后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就好。

这对于机敏的张学究来说自是不难。

“禁声!”

张学究伸手指着牌匾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者时,忽然被本家堂叔一巴掌把手拍下,还让他闭嘴。

张学究下了一跳,望向自己父亲是,看到他却是也一脸严肃。

里屋中顾着十副肖像。

每一幅肖像上海都有一块牌匾。

“博古……”

张学究的父亲手持烛台立在侧面,本家堂叔拿着拿着三炷香点然后,从右至左,对着每个画像挨个敬香。

头顶香三鞠躬,而后嘴里悄声念叨一顿。

本家堂叔背对着张学究,他看不见正脸。

只好收起不解,一本正经的站在那。

本家堂叔和张学究的父亲低头静默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猴,两人便开始忙乎。

一人点蜡,一人拨香。

“磕头……”

父亲不敢高声语,用气声说出了这两个字。

张学究这才坦然上前,双膝跪在蒲团上,“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但父亲的双唇却也是不住的上下碰撞,似是和本家堂叔所念叨的一模一样。

待本家堂叔鞠躬年到完,把香插上去之后,便往那旁侧一撤身子,对着张学究一招手,指了指画像下放置的一个蒲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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