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楼空旷的大厅中,唯有那人的哀嚎之声,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快把他扶下来!”
张晓阳低声吩咐道。
身后的人却是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
方才还在被他们尽情奚落的这位叫花子,此刻却是如同神魔一般,不可侵犯。
张晓阳回头对这几人怒目而视,这才有两人缓慢的拖着脚步,极不情愿的走上前去。
这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断情人,弯着腰,撅着屁股。
一副时时刻刻都准备后撤逃走的样子。
张晓阳只觉得甚是丢人!
尤其这场景还全都被赵茗茗看在眼里。
“快着点!”
张晓阳一声大吼,却是让那两人身子一震。
可脚下的步子如同灌了铅一般,说什么也不再朝前一步,而是平拼命的伸出手去,够到了那人的衣衫。
“刺啦!”
那衣衫已经被钟桌面上的碎瓷片切割的极为薄弱,根本经不住这般大力的拖拽。
衣衫连带着裤子,全都断成了两截,被拉扯掉。
桌上的这人也瞬时滚落在地,脸朝下趴着不动弹。
可是他的屁股却真真切切的暴露无遗。
赵茗茗勉强忍住了笑意,把头偏向一边。
张晓阳却是再也忍不住。
怒而拔剑之后,身形一闪,朝着断情人扑过去。
这一式身法着实称得上漂亮!
赵茗茗也没想到这位纨绔子弟,竟是还能使得出如此漂亮的身法来。
张晓阳的剑尖距离朝着断情人的面门袭杀而至。
他却仍旧不动如山。
这一招剑法,可是张家老爷子花了大价钱,请来名师传授给自己儿子的。
起码在这座小镇上是自保无虞。
待着剑锋距离断情人笔尖已经不足三寸时,他的身子,连带着坐下的板凳,忽然朝旁侧平移了出去。
却是让张晓阳这一剑扑了空。
“我已经让你两招,事不过三!”
断情人说道。
“我才出了一剑,怎么是两招?你这叫花子数数都不会,还能讨来吃食吗?”
张晓阳气急败坏的说道。
断情人指了指还在地上趴着的那名狗腿子,接着又指了指张晓阳手中的剑。
那狗腿子趴在地上,却是连那惨叫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一人还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他的身上,把他暴露在外的不雅之处遮盖住。
张晓阳却根本不惧断情人的威胁,挽了个剑花竟是又要再度出剑。
断情人摇了摇头,双腿一松,夹在其间的刀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手上。
他对张晓阳已经起了杀心。
待这一剑临近。张晓阳也就到此为止。
赵茗茗不想无辜之人遭受牵连,霎时也出剑想要阻拦。
门口处闪过一道微弱的银光。
竟是一根银色绣花针,针鼻上穿着一条常常的金线。
银针直奔张晓阳的剑锋而去。
毫不费力的带着金线在剑锋上饶了几圈之后,针尖贯穿了剑身。
张晓阳的剑就这么停住。
断情人眼见如此,握紧了刀柄的手重新放开,将刀再度夹在两腿中间。
赵茗茗顺着这跟金线朝门口一看,却也是她的熟人。
张学究与银星。
“他们怎么来了这里。”
赵茗茗心里如此想到,也很是疑惑。
张学究受定西王霍望之托,当了汤中松的文道师傅,之后带着汤中松前去博古楼修行。
赵茗茗也是在博古楼中与张学究有了几面之缘。
这银星虽然不太熟悉,但从两人的姿态上来看,大抵是夫妻。
张学究与老情人在博古楼中能得以再聚首,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惊喜。
一时间旧情复燃,却是一发不可收拾。
想当年他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对银星不告而别,之后那么多年的时间里,一直追寻这自己徒弟断情人的脚步。
徒弟想要寻仇,师傅想要救徒。
一来二去的,却是也难以分明谁的执念究竟更深。
希望能让他打开心结,对复仇一事迷途知返。
现在看来,他虽然和银星冲锋之后恩爱依旧,但张学的心中却是也有执念。
这种不一样,赵茗茗很难用人类的语言描述出来。
就像是初夏的稻米在几个昼夜间,就成长到了可以收获的样子。
断情人的双眼中只能看到对狐族异兽的憎恶,这使得他对其他一切的美好都能视而不见。
赵茗茗此番虽然还未和断情人交手,可是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他和上次见面时又不太一样。
“赵姑娘!”
张学究对着赵茗茗打了声招呼。
不得不说,憎恨在某些时候的确是要比关心和爱护更为又用。
断情人的能够成长的如此之快,就是靠着心中眼中的这般极为强烈的憎恶才能做得到。
“为了我徒弟。”
张学究说道。
“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赵茗茗颔首回礼之后问道。
就连眼皮都没有抬起一下。
一瞬间,赵茗茗都产生了一种错觉,甚至以为张学究说的徒弟,是那张晓丽。
神色平静。
赵茗茗看了一眼断情人,他的神情就是也没有丝毫的波澜。
“您的徒弟是。”
赵茗茗心中游移,嘴里却是也问了出来。
毕竟两个人都姓张,是本家。
指不定沾亲带故的。
“赵姑娘,抱歉了!”
张学究对着赵茗茗很是真诚的说道。
张学究低着头,抬手指了指断情人。
赵茗茗这才明悟。
既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想要找到断情人最好的途径就是跟着自己。
想来张学究和银星这两人,从赵茗茗一出博古楼,为走在乐游原上时就已经跟随在后面了。
赵茗茗听后显示一愣,接着便明白了他这道歉的含义。
这老头儿恐怕是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没有说破罢了。
万幸这张学究对自己没有恶意,不然的话神不知鬼不觉得,她和糖炒栗子却是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无妨!”
只不过赵茗茗却是丝毫没有察觉。
想到这里,赵茗茗身后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干脆落落大方的承认下来,反而显得坦荡,不落身份。
张学究拱了拱手算是回礼,而后扭头望向了断情人。
赵茗茗微笑着说道。
事已至此,也无须再强加掩盖。
愤怒有时候和仇恨没有什么两样。
因为它们都会让人失去原有的判断力,忽略一切的逻辑,打破所有的规则。
“你们两个老东西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知道我这把剑值多少两银子吗?”
张晓阳愤怒的说道。
再急躁的人,也不会一天十二个时辰连着发脾气。
但仇恨不同。
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愤怒是暂时的。
怒火就算是燃烧的再旺盛,也总有熄灭的时刻。
就如同父债子还,父死子偿。
一日,一月,一年,一直到一代代人的前赴后继,只为了完成这个使命。
仇恨不到手刃仇敌的那一刻,都是不死不休的。
若是自己没能完成这报仇的重任,仇恨甚至还可以不断的被继承下去。
但对断情人,却已经不是简单的愤怒了。
这愤怒中已经带有了些许恨意!
张晓阳与赵茗茗没有仇恨,也没有脾气。
毕竟赵茗茗是他爱慕和倾心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