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浓的剑和靖瑶的刀触碰的一刹那。
他就体会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那就是自己曾经出剑的感觉。
可是他现在学会了哭。
跳出那圈子一看。
才发现靖瑶的刀也在变。
似乎也不如先前那般无情。
婧瑶的刀,本就只为复仇而生。
这柄弯刀能带给他无尽的胜利。
而这些胜利所换来的,就是荣耀和权利。
是他所以能复仇的必要资本。
所以他的心里只有一把刀。
但现在,这把心中之刀的刀身却有些模糊。
因为他也因为刘睿影的出现,而第一次有了些复仇之外的感情。
其实靖瑶的刀依旧寒冷。
只不过华浓体会不到。
刘睿影却感觉的极为深刻。
甚至产生了错觉。
觉得现在仿佛不是深春,而是隆冬。
草木花叶都被凌冽的刀气搅碎。
像是西北风一样。
吹个不停。
透过这刀芒,似是能看到已经结成了冰晶的水滴。
冬天,总是朴素的过分。
因为白色本就是最为纯净的颜色。
而冬天,却又在天地间找不出任何其他的颜色。
纯净的白,让人安静,让人忘记了浮躁和焦虑。
深深的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也能感受到一阵透心的爽快。
接着从嘴里哈出的白气,又是这朴素中的一抹趣味。
不过冬天却是一个蕴藏的季节。
所有的生命虽然被皑皑白雪所覆盖。
但他们等待的就是冰雪融化之后的绽放。
虽然严峻冷酷。
但却又能让人坚韧而顽强!
刘睿影的手终于握住了剑柄。
“现在到时间了?”
靖瑶问道。
“到了!”
刘睿影点了点头。
靖瑶的刀芒是冬天。
想要冰封大地与山河。
但刘睿影的剑却是这冰层之下正在厚积薄发的生命。
他出剑了!
宛如最后一个冬日的晨曦!
虽然天还未变蓝。
依旧是雾蒙蒙的一片。
但只要这一轮红日升起。
冰雪就会开始消融。
明艳夺目的暖阳会让整个大地渐渐的扶苏。
山河解冻。
万物惊蛰。
青草挺直了身子。
露水终于能够自由的来回滚动。
湖面也开始泛起了圈圈涟漪。
一道道水温朝岸边扩散着。
引得群群水鸟入湖嬉戏。
随着刘睿影的剑缓缓拔出,继而聚过头顶。
天地间忽然充满了无限的生机。
并且还在持续的增长,蔓延。
若说刚拔出剑的时候,只是朝阳初升。
那现在,便是春日当空。
东风再度拂过大地。
天已然变蓝。
蓝的通透。
像是一块浑源的宝石。
行云也开始大片大片的流转着。
河道里哗啦啦的声音愈发的壮烈激昂起来。
冬天仿佛已是瞬间。
而春,却开始逐渐化为永恒。
靖瑶感受到了刘睿影的剑意。
这股生机勃勃,如熊熊烈火般的剑意。
他的刀芒有些败退的势头。
因为冬,迟早会被春所吞噬,代替。
这是自然的法则,没有人能够违背。
但靖瑶显然不会就这般放任自流。
虽然冬天本就是一种含蓄。
因为走过了春的芬芳和夏的火热。
冬是一年的谢幕。
就像一位老人。
虽然看沧桑。
但双眼中却有日月的流转。
这般经过一年而历练出来的深刻。
不是一个新生发出的春就能轻易打败的。
靖瑶的冬。
能够包容一切情绪。
坦然的面对一切兴衰荣枯。
春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小段童年的记忆罢了。
虽然如梦似幻。
但却是不足为虑。
若是把一辈子炼化为一年。
那么这冬该承载了多少激情与得失?
和蔼的面庞之下,不知埋藏着多少隐秘的爆发。
他只不过是安耐住了心中的悸动罢了。
虽然少了浮夸与绚丽。
但并不能代表他就无法再度狂热!
靖瑶的脸色变得冷峻。
他誓要逆天而行,决计不能让这严寒退去。
奈何天意难为。
能随人愿的机会能有几次?
华浓站在两人之间。
一边是凌冽的寒风。
寸寸的割裂着他的皮肤。
一边是温暖的眼光。
一点点的透入他的心田。
虽然他对季节没有什么偏好。
但他却是这在场的三个人中最懂得自然的。
他知道自然的神圣不可侵犯。
也知道若是逆天而行的后果。
所以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就算你等到了你的时机,但我的光阴却也绝对不会放弃!”
靖瑶说道。
他的两手都压在了刀柄上。
“我们都是坚决的人。你这话若是说给我听,那大可不必。你若是说给自己听,想借此鼓舞一下自身的气势。那我还能把这话说的更加漂亮些,说不定对你更有用。”
刘睿影说道。
他语气平淡。
神色祥和。
何况现在已是春天。
他占尽了天时。
如果两人之间的交手放在一个月以前。
结局一定是刘睿影的人头像先前华浓的金珠一般,掉落在地上,不知道滚向何方。
胜负倒转,生生不息。
混元一体,是为无极。
刘睿影的这句总结,终究还是被自己用上了。
说起来他还得感谢那位小乞丐。
也得感谢华浓。
若是没有先前两人那一阵看不见的交锋。
他又怎么明白这个道理?
冰雪再顽强,最终也只会消融。
即使盎然的春意也会凋零衰败。
但至少要比冬雪坚持的长久些。
何况中间还有一个夏,和一个秋。
春夜。
春雨。
虽然都说春雨绵绵贵如油。
但在西北。
没有什么东西是软绵的。
尽皆都是最为纯粹的刚强。
在别处柔和的春雨,此刻也如密密麻麻的银针一样从天上坠落而下。
把刘睿影和华浓浑身上下都刺穿了。
两人像落汤鸡一般在路上走着。
马车?
早就没了。
除了那装运饷银的架子车以外,其余的一切都被靖瑶的刀芒和刘睿影的剑光粉碎了。
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华浓没有看清。
他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一股巨力拉扯住。
然后就到了路上。
天便开始下雨。
华浓很是疑惑的看着刘睿影。
但刘睿影却是一脸平静。
似是没有什么想要解释说明的事情。
所以华浓便也忍住了没有问出口。
他既然学会了哭和笑,自然也就懂得了忍耐。
有些事。
别人不说。
那就不要问。
就算问了。
恐怕也不一定说。
如果想让他知道的话。
不待他问。
刘睿影自会主动去说。
春夜的雨总是很让人发愁。
尤其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华浓看到远处似是有一座山。
只不过被下雨的湿气笼罩着,看的并不真切。
寂寞的山岭和脚下倾斜的土路一样。
唯一的好处就是这雨让土路不再扬尘。
但却又变得满是泥泞。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走着走着。
刘睿影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脚下传来一种坚硬。
就像是走在石阶上的感觉一样。
他俯下身子仔细瞧了瞧地面。
发现的确是有一条用扁平的石块铺成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