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上流出来的鲜血,只会把紫荆花浇灌的愈发鲜艳。
就算是欧小娥只练成了紫荆剑法的前五层。
他也不相信这绷带怪人能够一眼堪破其中的玄妙。
紫荆剑发的关键在一个‘欲’字。
无论哪一层,无论多少层。
也都是为了逐步加身这‘欲’罢了。
天下间没有无欲之人。
所以这欧家的紫荆剑法才能无往而不利。
第三遍。
欧小娥已是用出了第三遍。
她第三次的,把这紫荆剑法从第一层使到第五层。
这一遍,她更加的烦躁。
阴阳已然颠倒。
但结果却是欧小娥变成了锦缎。
对方才是绣花针。
他也不一定要绣那习水鸳鸯。
或许他只想绣出一个‘死’字。
第三遍行至第三层。
欧小娥已经感到自己体内劲气不支。
她想速战速决。
所以铤而走险,临时变招,笔直的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欧小娥把浑身上下能调动的劲气全部浓缩于剑尖处一点。
豆大的紫光。
比之先前,已然十不存一。
可是其中蕴含的杀机却不是此前的漫天剑光所能比拟的。
紫荆花彻底绽放。
露出了它隐藏在花瓣与花蕊间的锋芒。
紫荆剑在欧小娥的手中快速的刺向绷带怪人的咽喉。
不知道为什么。
剑客总是对人的咽喉情有独钟。
虽然咽喉是人的要害。
但人之要害却不止这咽喉一处。
心,肾,肝,脾,胃。
这些位置若是中了剑,也定然会身死道消。
但剑客却偏偏选择了咽喉。
就好像这紫荆剑的以剑之名,是由最柔软和最锋锐构成的一样。
人的咽喉,起步就是人身上最柔软的部位。
用天下最锋锐的利器,刺进人身最柔软的部位。
如此手法带给剑客的成就感远胜于其他任何部位。
所以剑客只喜欢用剑刺进对方的咽喉。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
就是只有刺向对方咽喉时,剑才是近乎于平的。
曾有人说过:
“背后伤人的人,不配用剑。”
所以这剑本就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之器。
即便是杀人,也要堂堂正正,平平整整。
总管人生,只有刺入咽喉才算是最为君子的行为。
况且,剑入咽喉。
带出的血并不多。
在剑离开咽喉之后,才会有大股大股鲜血冒出来。
不过往往还伴随着中剑之人的“咳咳”声。
这往外涌出的鲜血,被气流融入。
渐渐的化成血沫。
所以这从咽喉中拔出的剑,只会带起一串飘零的血花。
并不会弄得稀里糊涂的,过于腌臜。
这既是给自己尊严,也是让对方死的体面。
欧小娥的脸上浮现除了一抹笑意。
按理说,杀人时是绝对不该笑的。
无论对方和自己有多么大的愁怨,都不该笑。
因为任何一条生命的逝去,都值得被严肃对待。
就好像刘睿影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那两名红袍客掩埋了一样。
不过欧小娥笑的并不明显。
她只是轻轻的扯了扯嘴角。
可是她的心中,却笑的要比紫荆花盛开还要壮丽。
因为欧小娥的剑尖已经点到了绷带怪人的咽喉。
对方竟然直到自己的咽喉被紫荆剑点住,也没有出手。
虽然很是奇怪。
但欧小娥已经无暇于此。
她开心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是她突破了第五层紫荆剑法。
说起来,这还是刘睿影的功劳。
若不是和刘睿影在定西王城的祥腾客栈中,机缘巧合的结识了,也不会生出后面这些故事。
没有故事,羁绊也无从谈起。
没有了羁绊,她也不会再饿肚子时想找他一起吃饭。
吃饭看似小事,但一个人吃饭未免过于孤单。
况且吃饭和睡觉一样,都是人最舒服,最享受的时刻。
这般私密且痛快的时光,欧小娥自然是想与她最认可,最亲近的人分享。
这便是她第二件高兴的事。
她总算是能放下架子,卸去伪装,踏踏实实的交了一个朋友。
其实是两个。
只不过她现在刘睿影的屋中。
只不过这次为刘睿影而拔剑后,酒三半却是也要略微靠后一些。
这种兴奋和激动是掩饰不住的。
所以她才会犯了大忌,在杀人时笑起来。
但是,这笑容比紫荆花绽放的时刻还要短暂。
一闪而逝,至少还有一闪的时光。
欧小娥的笑容,却在脸上还未闪过,就已然凝结凋零……
无论是紫荆花,还是樱花,桃花,杏花。
努力的绽放过一季之后,都难免衰败的命运。
不过一个冬天的深藏与酝酿,使得他们在下一年的这一季仍然会开放。
若是人的笑容也能如此,那该有多好。
可惜人的笑容都是刹那的直觉。
它没有酝酿的时间,也没有再笑的机会。
这次笑过了,不知道何时能够再笑。
不过庙堂江湖间都有一个传闻。
就是位置做的越高,笑的越少。
刀剑拔出的次数越多,笑的也越少。
因为这个人间出乎意料的事,总比计划之中,情理之中要多得多。
欧小娥的剑尖是点到了绷带怪人的咽喉。
但仅仅是点到为止。
她使尽了浑身劲气也不能得以寸金。
所以欧小娥笑不出来了。
这还是人的咽喉吗?
欧小娥觉得自己仿佛刺到了一块铁板。
但即便这真的是一块铁板。
以紫荆剑的锋锐,和她如此孤注一掷的一击所裹挟的劲气,也应当能一剑破之才对。
绷带怪人用两指轻轻的捏着紫荆剑的剑尖,把它从自己的咽喉处移开。
继而似笑非笑的看着欧小娥。
虽然他的脸全都被绷带覆盖着。
但欧小娥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表情是似笑非笑的。
欧小娥紧咬双唇。
嘴角渗除了丝丝鲜血。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害怕了。
而是怨恨。
明明已经以担当与守护之名出剑。
奈何自己的本事确实有限。
无法扛起如此沉重的目的。
现在,却只能任人宰割,悉听尊便。
绷带怪人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了一枚飞子。
他把这枚飞子夹在指间玩弄着。
不知道为什么,欧小娥觉得这绑带怪人要比先前更有人味了一些。
这个人味,不是指人情味。
有些人生性凉薄,人味不浓。
有些人一片热忱,人味浓郁。
欧小娥说的人味,是指他做事的方式。
这绑带怪人简直就像是一台上了发条的机括装置。
一举一动皆是一板一眼。
杀人显然不是他今日的目的。
对欧小娥出手也是因为欧小娥对自己正在做的以及将要完成的目的有所妨碍罢了。
欧小娥看着这枚飞子在他的两指尖转了几圈,继而打在了自己身前十寸处的位置。
这一枚飞子落地,仿佛划出了一道生死线。
若是欧小娥不识抬举的越过这一枚飞子,说不得他就要下死手了。
绷带怪人眼见欧小娥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这枚飞子发呆,满意的转过身去,又开始在刘睿影的柜中、床上翻找着。
欧小娥看着地上的这枚飞子。
想起了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