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更在乎的,是晚上的那顿花酒。
其实酒三半并不是那么大条的人。
想来也是,一个人若是能写出如此神采飞扬的诗词,怎么会是一个大条的人?
定然是要比普通人细腻百倍才是。
无论他的文风是豪迈慷慨,还是细腻婉约,他的心绪都要比旁人细腻的多。
对于此事,刘睿影倒是深有体会。
虽然他不会写诗,但也并不妨碍他的心绪缜密,自尊好强。
酒三半在酒星村里时应当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
但出了村之后才发现这天下并不是几本书能写出来的。
酒星村太小,而天下太大。
就好像一个很有钱的人突然变成了穷光蛋。
这不是因为他笨,而是因为他懒。
因为笨人是根本不可能变得有钱的,而有钱人却可能因为自己的懒惰松懈而败光万贯家财。
酒三半并不笨。
他能写出很好的诗,能锻造出不错的剑,还有一身极为怪异且高超的武道修为。
这都不是笨人所能做到的。
所以他是一个懒汉。
懒到只想三半不离酒。
而且他的知识渊博,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他对这天下的了解的确不比汤中松和刘睿影少太多。
汤中松也觉得酒三半是一位异人。
甚至一度认为,他除了结婚生子以外什么都会。
不过刘睿影到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结婚生子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只要两人相爱,那结婚生子只是水到渠成,早晚的事。
“你究竟是为什么要离开村子?”
刘睿影问道。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很久,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出口。
其实问一句话哪里有这么难?
刘睿影只是觉得自己与酒三半还不够熟悉。
熟悉了自然是能够肆无忌惮的谈天说地。
但不熟悉,就是连少说一句你好再见都要难受半时天。
虽然他此前也问过酒三半类似的话,但上一次终究只是客套。
“我其实是想出来多交点朋友,多喝点美酒。我对那所谓的酒泉,执念并不太深,当若是能找到,自然是最好!”
酒三半说道。
“可是你说无论是哪里的就都比不上你们酒星村的酒石酿出来的酒。”
刘睿影说道。
“这就好像有人一日三餐都是山珍海味,偶尔一顿清粥小菜却能让他胃口大开。”
酒三半说道。
刘睿影点了点头。
他觉得这个比喻着实贴切!
万事万物总得有个变化才能有所吸引。
若是周而复始的一成不变,却是很难有什么乐趣可言。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酒三半想凑热闹没有一点错。
不管是活人吆喝打架,还是死人流血牺牲,这都是变化。
只要有了变化,每一天都能让人欣喜。
刘睿影觉得自己的心情一下愉快了起来。
愉快之余还有了些得意。
酒三半能交到他这样的朋友,那他岂不是也交到了酒三半这个朋友?
交朋友一事本就是相互的,有来有往。
刘睿影看到店铺的招子迎风舒展,商贩的叫卖声嘹亮入云,而他身边走着两位极好又极富特点的朋友,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不过,我原先以为的天下,是很死板的。五王什么的都离我太远,和那庙里的神仙一样,高高的坐着,享受着香火供奉。我原先以为的江湖是快意情仇的,吃肉喝酒分金银,人人一诺千金,豪气干云。”
酒三半说道。
“但实际上的天下很灵活,五王也是人,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他们也得吃饭睡觉,也有自己爱的人和自己讨厌的事。实际上的江湖却是更加包容的,有人义薄云天,也有人睚眦必报。就好像有人穿金戴银,刀镶宝石,有人衣打补丁,剑绣三寸一样。”
刘睿影说道。
酒三半没有回答,却把自己的酒葫芦递了过来。
“嗯?”
刘睿影不解。
“敬你一口。”
酒三半说道。
“为何要敬我一口?”
刘睿影问道。
“因为你说得好!”
酒三半说道。
也不管刘睿影伸不伸手接过,反正就这样硬生生的塞到了他手里。
汤中松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笑出来声来。
因为他只听说过敬你一杯酒或一碗酒,从来没听过敬你一口酒!
这一口怎么敬?
被敬的人又该怎么喝?
所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刘睿影,看看这天下第一位被敬一口酒的人该如何定义这‘一口’。
刘睿影看着酒葫芦小小的口。
自己的口自然是比着酒葫芦的口大得多。
其实刘睿影对这酒葫芦还是很好奇的。
因为他很少见到酒三半往里添酒,然而这酒葫芦却时时刻刻都有至少半葫芦酒。
有时候多一些,接近满。
有时候少些。
但无论如何少,从来没有低于过半葫芦。
酒三半看到刘睿影把葫芦拿在手里反复掂量,一瞬间就明白了刘睿影在想什么。
“我会酿酒。”
酒三半说道。
“嗯……”
刘睿影敷衍的应了一声。
酒三半会酿酒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嗜酒的人大多都会酿酒的。
再不济也会像萧锦侃那样,东家要一点,西家要一点,强行凑成一坛酒。
只要最后取个名字,这坛东拼西凑的酒便是他自己酿造的了。
“我的意思是,我是时时刻刻都能酿酒。”
酒三半说道。
这样的疯话刘睿影哪里会相信?
只当是酒三半在开玩笑罢了。
“我真的会!你俩别笑!”
酒三半像一个孩子似的,脸涨的通红,极力的解释着。
“好好好,那你给我表演一个?”
刘睿影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继而递给酒三半说道。
“现在不行。”
酒三半说道。
“为何?难道你酿酒还要分时间?”
刘睿影问道。
“当然了!月明星稀的凌晨最好,现在刚过午后,太热太躁,酿出来的酒不够纯柔,只能我自己喝两口凑合,不能用来给你们展示,我拿不出手。”
酒三半说道。
“我看你就是不会!”
汤中松出言挤兑道。
“我会的!我真的会!我练过归元化酒诀!”
酒三半嗓门又大了几分说道。
刘睿影和汤中松两人面面相觑。
他俩从未听说过这般功法。
他俩甚至不觉得有什么功法里面会带一个‘酒’字。
不过酒三半一身的本事,好像都是自学的。
剑法叫什么‘疯牛惊羊’剑。
那功法就算是叫‘成天喝酒诀’也并不奇怪。
何况他读书多,弄几个文绉绉的小词儿一凑,听上去还是煞有介事的。
“我们现在去哪里?”
汤中松问道。
不知不觉,刘睿影已经成了这几人的主心骨。
汤中松本来是极为喜欢动脑子出主意定决策的人。
但现在有刘睿影在,他也乐的清闲。
觉得就这么随着走也没什么不好,没什么可不甘心,不服气的。
“我们该做点自己的正事了。”
刘睿影从怀中取出狄纬泰当日给自己的令牌说道。
他想先帮酒三半洗清嫌疑,然后再把那冰锥人等等之事弄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