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那个气呀，心里把韩小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可是却毫无办法。他知道，今儿算是吃亏到家了，不紧贴了几百块的罚款，现在还要再掏点赔偿。他忍着火气盯着周扬帆的脸，咬牙切齿问道：“你想要赔多少钱？”

“你应该赔我四十五块。”周扬帆十分认真道，“要是上秤的话估计还不止，零头我就不要了。”

“你这是敲诈。”老顾再也控制不住火气了，指着周扬帆大声怒斥道，“你每天卖多少钱我还没数？最多也就是二三十，哪有那么多？”

“二三十那是你压价了。”周扬帆平静道，“现在我直接送给连发大酒店，就能卖四十五。”

看着老顾还在喋喋不休，韩小强皱了皱眉：“你们吵什么吵？究竟这个周扬帆说的是不是真话我问问就知道了。”

正在计算营业额的张连发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赶紧抓起了电话。派出所的号码他太熟了，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当然他熟记于心的不光是派出所的号码，还有乡里大多数部门的电话他都知道。谁让他的饭店好呢，当然离不开这些官老爷的照顾呀。

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张连发不停地点头，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色，轻声道：“韩所长，那个周扬帆说的是真话。我们这里黄心蟹送上门确实是四块五一斤，他没有多要一分。”他略微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这是昨天的价钱，我跟他说好了今天送来给他五块五一斤。这大冷天的钩蟹子不容易，我们总不能太刻薄不是……”

张连发和韩小强的私人关系怎么样外人无从知道，但是派出所有什么招待都是安排在连发大酒店这却是事实。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有些东西是看不清说不明的，普通老百姓又怎么能知道呢。

放下电话，张连发不禁笑了起来。他终于知道今天周扬帆为什么没有来送货了，原来是和人打架进了派出所。他大概想一下就知道是老顾在捣鬼，所以现在帮周扬帆说句话也在情理之中，谁让他看周扬帆顺眼呢，比起一肚子花花肠子的老顾让人顺眼多了。

“我和连发大酒店确认过了。”放下电话，韩小强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屋里的人冷冷道，“连发大酒店确实是给他四块五一斤，还说周扬帆每天的黄心蟹大概是卖五十块钱左右。”

周扬帆露出一丝感激的神情，老顾则是焉巴巴的没了精神，只好准备掏钱。

“不过……”韩小强又说道，“连发大酒店那边说，四块五是昨天的价钱，他喝周扬帆说好了今天是五块五一斤，所以……今天的黄心蟹肯定不止这个钱。”到了这里他就没有再说下去，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人家周扬帆真的是个老实人啊！一分钱没加还是按照昨天的价钱计算的，这样诚实的人应该得到表扬嘛。要是按照今天的价钱计算，老顾还得多掏十块钱才是呢。

老顾哭丧着脸掏出钱放在办公桌上，韩小强将钱递给周扬帆，又在临时拟好的调解书上让双方都签了字按了手印，这才挥手让他们离开。

派出所里灯火通明，又有几个臭男人从大门外进来，进了值班室对着韩小强点头哈腰，讨好地递上香烟，老老实实地交了罚款领着自家孩子回家。当然少不了一顿咒骂，也许回家还要揍一顿。

韩小强对这些司空见惯了，不由得一阵冷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子不教父之过，这帮半大的兔崽子如果不好好管教，教他好好做人，走上社会为非作歹甚至走上违法犯罪道路的，自有国家出手收拾，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周扬帆揣着赔偿，推着自行车往外走，和在大门口等他冻得哆哆嗦嗦的柳家爷俩会合，打算结伴回家。他此刻是又冷又饿，想要把大衣还给柳成林，被后者拦住了。“我比你扛冻！”

正在这时候又有一辆三轮车到了门口，可不正是柳成林的妈妈沈长英和许有香两个么。原来沈长英看柳玉贵走后，心里也不放心，就摸黑骑着三轮来看看，路上正好遇到了许有香，便一起过来了。

看着两个孩子都平安无事，她们终于松了口气。许有香看着周扬帆眼泪就流了下来，不停地抹着眼睛。儿子是娘亲的心头肉，看着儿子如此受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心疼呢。

“都回去吧！”柳玉贵摆了摆手道。

“走，走！”周洋也打着哈欠道。他知道今晚过后，周扬帆对他这个堂哥肯定是死心塌地的，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肯定会义不容辞帮忙的。虽然大冷天的被冻得够呛，但是他觉得值得。

黑暗中只有沈长英的充电灯照着路，一行人回到了周庄，周洋先回家去了，许有香也从三轮车上下来，很诚挚地向柳玉贵和沈长英道歉，说给他们惹麻烦了。

柳成林却摆了摆手道：“大娘，你不用这么客气。我和扬帆是好哥们，有人欺负他我怎么能不上？”

周扬帆只是默默地看着好哥们的脸，心里默默地在想，这辈子有这样的好哥们，值了。

这个晚上，柳成林在家被柳玉贵训斥了一番，爷俩发生了争执，柳玉贵气得把门一摔进屋去了。他是心疼柳成林为了不相干的人被抓紧了派出所丢了他的人，也是心疼那二百块钱的罚款。那可是二百块钱啊，他累死累活的一天才挣多少？年轻人不知道深浅啊，过日子容易么。

沈长英则是给儿子炒了两个鸡蛋，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十分心疼。确认儿子身上除了衣服坏了没有什么其他的伤之后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谢天谢地。”

周扬帆躺在床上，很久才把被窝捂得暖和起来。他的身上有几处还有隐隐的疼，估计是那帮混子下手太重了的缘故。他想到自己被人家打倒在地就有点羞愧，第一次打架就除吃了亏，这可是很没面子的事。

他想到柳成林当时不顾一切冲过来护着自己的时候，眼睛不由得微微发湿。什么叫兄弟啊？这就叫兄弟。在遇到危难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冲上来，这就是兄弟间的感情。不过想到柳成林当时挥舞着铁锹恐怖的模样，周扬帆又隐隐觉得有些后怕。如果当时他不小心失了手打残了哪个混混，那么今天就不是交点罚款就能出来的了，说不定还能坐牢呢。

想到这儿他的后背就嗖嗖发凉，刚捂出热气的被窝又是凉飕飕的。他突然想起来今天柳玉贵还交了二百块钱罚款呢，顿时又有点懊恼。明天得把这钱给人家送去，不管怎么说不能让哥们人吃了亏还要贴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柳成林还在被窝里没起来呢，周扬帆就到了。

他看着周扬帆递过来的几张面值不等的钞票哪里肯收。周扬帆也坚持己见，甚至用绝交相威胁，柳成林才无可奈何地收下，十分恼火地看着脸上还有昨晚留下的痕迹的发小，两人突然对视着笑了起来。

“哥，吃饭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周扬帆知道这是柳成荫的声音。她是柳成林的妹妹，可惜以前没有上过什么学，小学还没毕业就在家了。这主要是柳玉贵的意思，那时候农村家庭都觉得女孩子上学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省点钱好好供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