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富军也就半推半就地坐了下来，还对着蔡建笑道：“那我就坐下了啊！”

周扬帆换了一件外套进来了，在桌子横头坐下，看到童富军在看着自己，楞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伸手抓过了酒瓶。

童富军满意地笑笑，又掏出一根烟点上，眯着眼睛看着周扬帆给他倒酒。

周扬帆没喝过酒，但是对于酒桌上的一些礼数毫不陌生。比方说倒酒的时候酒瓶口不能对准人，也不能给人家倒半杯酒，显得对于人家轻慢。当然他也没有给童富军倒得满满的，而是略微少了那么一点点。因为他记得太爷曾经说过，如果把酒倒得太满不留余地，那么客人端杯的时候很容易洒出来，会让客人手忙脚乱的，也是对人家不尊重。

蔡建不喝酒，在童富军的坚持下才让周扬帆倒上，不由得苦笑道：“大姐夫你这是害我啊！我喝不完等会给你喝。”

“喝不完我喝。”童富军豪气地摆了摆手，烟灰掉落在他的胳膊上，赶紧侧过身子吹落。

“你就不能少吸两口？”周世珍瞪眼道，“这屋里都是棉花，小心一点。”

“我有数。”童富军道，还是顺从地摁灭了烟头。

“这样啊，我说两句。”童富军刚一开口，周世珍就有点头疼了。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对男人的秉性那是一清二楚。只要是喝酒必先要讲两句，无非是那些翻来覆去的客套话，但是似乎每一次都能有些新意。

“今天我和小姨夫一起到这边来，一个是缘分，二个是感情。”童富军笑容可掬道，“咱们两个能做亲戚，这就是缘分。我们两家今天一起来帮大舅……来帮扬帆摘棉花，这就是感情。证明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那是姊妹间绝对正宗的感情，你说是不是？”

“是是。”肚子早就饿了的蔡建其实很想端起米饭先搂两口，有碍于童富军的开场白还没完成，只好笑着附和。

“既然是缘分，我们又是正宗的感情，那你说这酒喝不喝？”童富军笑眯眯看着蔡建道。

“大姐夫啊，他小姨夫酒量不行，你手下留情啊！”对于童富军是什么样的人，周世清也知道，在屋里听到他的话先帮着蔡建打了个掩护。

“大舅你放心，今天你不方便，我替你把小姨夫喝好。”童富军笑呵呵道，他突然发现周扬帆面前的酒杯里没有酒，顿时就不高兴了，“扬帆你怎么不倒上？”

“我不会喝酒。”周扬帆挠了挠头有点尴尬道。

“那你让我这酒和谁喝？”童富军把脸扭向了一边，对着周世珍道，“给我装碗饭来。”

“你发什么神经？”周世珍终于忍不住道，“吃点饭不行啊？非要让孩子喝酒。”

“不喝了不喝了！”童富军沉着脸道，“吃饭吃饭。”

看到童富军像是真生气了，蔡建赶紧赔笑道：“大姐夫是嫌我酒量不行陪不足啊？我今天就是拼着醉了也要陪你喝……半杯。”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勇气才说出来。

“你要喝自己喝。我吃饭了。”童富军板着脸道。

周扬帆脸色微红，心说大姑爷还有

这样的古怪，我还一点都不知道。看来今天真的要来个赶鸭子上架了，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他不乐意。人家能来帮忙这也是真心实意，可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了亲戚。想到这里他就抓起了酒瓶，给自己倒酒。一边歉意地看着童富军道：“大姑爷我真的不会喝酒，今天我敬大姑爷喝点，要是不能喝大姑爷不要见怪。”

听到周扬帆这样说，童富军顿时就换了一副嘴脸，喜笑颜开道：“这样说就对了！大姑爷还真的要你喝多少？就是图个热闹。今天我到你家来，还是为了喝酒？你说你爸不能喝，你也不喝，那我自己喝？难道大姑爷没喝过酒？”

蔡建在一边摇头苦笑，也不好说什么。

“菜都凉了，你吃不吃？”周世珍没好气地蹬着童富军道。

周扬帆双手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先看向童富军，再看向蔡建：“今天大姑爷和小姨夫来，我们全家十分感激。别的话我也不会多说，我敬你们！”

“坐下坐下！”童富军满意地摇了摇手，“你坐下！我们又不是旁人，这么客气干嘛！你快坐下！”

他的话音刚落，周扬帆已经举起酒杯，仰头咕噜喝了下去。

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淌了下去，周扬帆差点被呛得咳嗽起来，憋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端着酒杯还站在那里。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童富军也站了起来，不由分说一口干了杯中酒，还把酒杯朝着周扬帆亮了一下，抹着嘴道，“侄儿敬酒大姑爷高兴，这杯酒喝得舒心。”

被周世珍拉着坐下，周扬帆心说你这酒喝得是舒心了，可我这是在舍命陪君子啊！

不过想想刚才童富军的做派，也不知道陪不配得上君子，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由于之前从来没有喝过酒，周扬帆也就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承受多少酒精的考验。他只是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童富军满意，于是又把酒倒上，赶紧吃两口菜压压，又端着酒杯对着蔡建站了起来。

许有玲一把将他拉住，夺下他的酒杯笑道：“你小姨夫也不会喝酒，你不用敬他。”

蔡建也连连摆手示意，对着童富军努了努嘴。

童富军不乐意了，对着蔡建笑道：“你这酒不好不喝。孩子敬你酒，你能厚着脸连酒杯都不端一下啊？知道的是说你小姨夫不给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扬帆不懂事不尊敬小姨夫呢！”

细细想来他这话好像也有道理，周扬帆只好又端起了酒杯：“小姨夫您随意，我喝一点。”

“你也随意你也随意。”蔡建赶紧道，“我本身就是不喝酒的人，我们表示一下就行。今天你主要是让你大姑爷喝好，我无所谓。”

“小姨夫也要喝好。”童富军纠正道。

“嗯嗯，我也喝好。”蔡建只好附和。

这酒一旦喝开了，周扬帆又是抱着舍命陪君子的态度，于是气氛就热闹起来。也不知道周世珍在边上瞪了多少次眼，蔡建早已悄悄地吃下一碗米饭，童富军还夹着烟头在高谈阔论，说自己知道今天要下雨，昨天晚上一直忙到天黑，晚上连棉花都没扒，为的就是今天早点起床过来。

他这话倒是没有半点的夸张，确确实实是昨天一直忙到天黑，也确实是一大早就催促周世珍早点起来做饭，吃过饭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这些刚才在锅屋许有香问周世珍家里有没有忙完的时候，周世珍就说过了，只不过童富军不知道而已，要不然此时也显得有表功劳的嫌疑。

“大姑爷辛苦了！”感觉到头脑有点发晕，不过还能忍受，周扬帆再次端起酒杯。

“哟，扬帆酒量不错啊！”童富军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还说不会喝酒，我看你这酒量不得了啊！”

外面细雨如丝，桌上也只剩下了周扬帆和童富军两个人。周世珍和许有玲她们早就到了边上另一件屋里扒棉花去了，顺便和许有香说说话儿，似乎忘记了这屋里还有两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桌子上的菜都凉透了，酒瓶也几乎见底，周扬帆感觉脑袋十分沉重，忍不住想要打瞌睡，童富军依然夹着烟在那里高谈阔论。就听到他隐隐约约道：“扬帆你是这个！你比你老表强。打小你就聪明，做事为人也不错。大姑爷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