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干老二,说不定还能向老大借力,二人合力干一个更加容易。
老二容易被干,这是职场常态,也是生存法则。
只不过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来了一个白手,多了一个老四。
白手一来就出彩,搞了个国企改革方案,不仅被市里采用并实施,还上了著名的《内参》。
高教授心情复杂。
白手算是自己人,因为白手也是上海人,在上海成长起来的。更重要的是,白手多多少少继承了丁派祖师爷丁光远的观点。
而且白手的观点,与白天明和余文杰水火不容。
但白手又是齐派的传人。齐再坤老爷子还活着,上海学界普遍认为,白手已全面继承了齐再坤老爷子的衣钵。
白手是友是敌。
现在看来,白手与余文杰有点走近,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老四和老二联手,老三日子肯定不好过,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被干掉。
高教授思前想后,做出决定,试探一下白手,看看有没有联手的可能。
即使不能联手,也要让白手尽量不接近余文杰。
这天午休,高教授迈出了试探的第一步。
今天中午,高教授给大家每人发了一张请柬,邀请大家参加他所在大学的一场讨论会。
时间是周六下午。
内容是关于微观经济在社会发展和国民经济的作用,及其政策效应和社会作用。
好大的题目。
跟大家想像差不多,白天明和余文杰接了请柬,但都婉言谢绝。
白天明的理由是,几个欧美同学来华访问考察,他要接机并全程陪同。
余文述的理由是,他的恩师要来上海,他实在脱不开身。
小朱和小林也收到请柬,二人欢快的接受。
余文杰请小朱和小林是出于礼貌,这俩就是去了,也不可能听进去什么。
但小朱和小林肯定会去,因为像这种邀请,是有礼品可拿的。
这叫不去白不去。
吴教授和刘教授都答应参加。
李教授接了请柬,但没答应去还是不去,说不知道周六下午有没有别的事情。
白手接过请柬,看着请柬就笑了起来。
高教授也是微笑着问道:“白参事,你总不会不去吧?”
“呵呵……还真是不能去。”
白手的话,让大家纷纷关注。
高教授哦了一声,“为什么呢?”
“老余,你是忘了,还是装不知道?”
“什么什么?”
白手问道:“老高,贵校是不是有个经济论坛?”
“对啊。也叫经济沙龙,是一个经济学爱好者的不定期聚会,是学校和有关部门批准的。每一年,都会邀请全国各地的经济学爱好者前来参会。”
“你这次邀请,是不是这个论坛组织的。”
“对啊。根据规定,邀请方的署名,是我们大学而不是这个论坛。”
白手又呵呵一笑,“那我就更不能去了。”
高教授两手一摊,“老白,你不能让我莫名其妙,让我以为你看不起我吧。”
白手笑着继续问道:“五年前的九月十一号、十月十三号和十一月十七号。四年前的四月六号、五月十九号和六月二十七号。三年前的八月二十一号、九月二十九号和十一月三号。这九个日子,贵校贵论坛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高教授稍稍一想,忽地愣住了。
吴教授、刘教授和李教授三位,都坐在那里微笑。
白天明和余文杰二人并不知情,因为那时候,他们并不在上海工作。即使有所耳闻,恐怕也已经忘记。
至于小朱和小林,当然更不知情。
那三年那九个日子,白手脱口而出,而且一个都没有说错,可见是多么的刻骨铭心。
原来,在那三年那九个日子,上海经济学界发生了轰动一时的一件大事。
丁派全力批判和围剿齐派。
批判和围剿一老一小齐再坤和白手。
谷当时的背景,是白手把齐老爷子的全部著作拿出来出版了。
齐老爷子名气太大,白手更是上海首富,齐老爷子的著作非常畅销,风光一时无两。
丁派的反击随之而来,连续三年,每年三次,每次百名以上经济学家齐聚,火力全开,狂轰滥炸,对齐老爷子和白手展开批判和围剿。
最疯狂时,曾把齐老爷子和白手说成是阻碍上海发展的罪人。
后来,有关部门出面制止,那场舆论战才偃旗息鼓。
硝烟早已散去,但记忆还在。
白手一直耿耿于怀,难忘屈辱,每每想起,心火难平,夜不能寐。
高教授怎么可能忘记,他正是在那个时候脱颖而出的,只不过他想试探白手。
那次被围剿期间和以后,齐老爷子没说什么,白手也没说什么。
“老白,此一时彼一时也。不管对错,我都要向你和齐老爷子道歉。”
高教授也够爽快,显然也是早有准备。
齐派从来就没有成派,只是相对于丁派而言,现在的上海经济学界,是丁派掌握着话语权,当然放得下架子,展得开胸怀。
白手也很淡然,“老高,我喜欢做报告。我在金融学院当过客座教授,开过讲座。但我不喜欢讨论会或研讨会,我很不喜欢,这才是我不愿意接受你的邀请的主要原因。”
高教授松了一口气,“为什么?”
白天明也问道:“对啊,为什么?”
白手笑了笑,“两位,像研讨会和讨论会,参加者起码几十号人。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甚至争得面红耳赤,火爆异常。结果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因为谁也没有充足的时间表达自己的观点。请问这有用吗?就是给你十天八天时间,你又能讨论出什么名堂?”
大家沉默,不,应该是大家默然。
尽管观点和立场不同,但七位参事包括白手,在学术上是认真的和谨慎的。
现在学术圈风气不好,鱼龙混杂,滥竽充数的太多太多了。
“老高,你敢不敢开一个讲座,让我去做报告?经济学方面的争论,从来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说的有道理,我说的也有道理,就看谁掌握着话语权。所以啊,讨论是没有用的,研讨也研究不出什么名堂。现在的讨论会和研讨会,充斥着太多庸俗的东西。百分之九十的内容,都变成互相吹捧了。”
白手说的是事实,高教授只好点头。
白手还举例说明,“诸位,就像你们教授的身份。你们是不是觉得,现在当个教授太容易了?现在就是这样,劣币驱逐良币,所以才像李教授这样有真才实学的人,好不容易才进了两步。以前的教授,也许百分之一是不行的。但现在升上来的教授,我敢说至少有百分之二十不是货真价实的。教授同志们,你们教授这个称号,已经不那么神圣了。”
刘教授自嘲道:“不是不那么神圣了,而是不那么值钱喽。”
说起教授,白天明和余文杰也是,两个人都有教授这个职称。
也就白手,什么都不是,但谁也不敢轻视。
高教授的试探算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