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一半时，上午在电梯里碰到的那个陈乃亮，端着塑料盘走过来。

陈乃亮冲着小朱问，“朱，可以吗？”

二人认识。

小朱挪了挪，陈乃亮挨着他坐下。

白手心道，这个陈乃亮，把他这个参事当空气了。

“白参事，对不起。”

坐下后，陈乃亮才冲着白手开口。

白手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吃饭。

有一点点尴尬。

小朱解释道：“白参事，他是咱们二十五楼的同事，市政策研究室的陈乃亮。现在他们研究的课题，与咱们研究的是同一个课题。”

白手这才哦了一声。

陈乃亮也开口解释，“白参事，我们那边，我负责联系你们这边。你们这边，小朱负责联系我们那边。所以，我与小朱来往很多。”

白手点着头噢了一声。

见白手只吃不说，陈乃亮和小朱也埋头吃饭。

白手吃得快，待他吃完时，陈朱二人还没吃完。

待陈朱二人吃完，白手才问道：“小陈，那些资料是你们转给我们的吗？”

陈乃亮点了点头，“对，主要是我们搜集的，也是我们转给你们的。市里出了题目，如何改革市属企业和区属企业，咱们双方同时对这个课题进行研究，再拿出研究成果供市里决策时参考。”

“大家可以各自为战，各自拿出自己的建议，而不是共同讨论，再拿出一个共同的建议吗？”

陈乃亮笑了笑，“我们这边可以，至于你们那边么。”

白手看了看小朱。

小朱小声说道：“白参事，咱们这边做不到。白主任和余副主任各自为战，吴教授和刘教授合作，高教授和李教授合作。所以，咱们这边会有四个建议书。加上白参事你的话，就是五个了。”

白手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交稿？”

陈乃亮说道：“下个月开始，十二月底截止。”

白手道了声“谢谢”，起身离开食堂。

透过现象，看明本质，白手知道了参事二室的现状。

白天明和余文杰不和，二人与四位教授也合不来。就是四位教授，也不是铁板一块。吴刘二位是一坨，还在上班的高李二位是一坨。

现在，自己就是另外一坨。

就连小朱和小林，白手也看出来了，也是各干各的。

后来白手才知道，小朱是市郊人，出身于农民家庭，没什么背景。

而小林就不一样了。母亲是个医生，父亲就在市有关部门工作，还是一个负责人。

小朱比较老实，干活认真。小林比较活跃，干活不多，老爱往外跑。

复杂，复杂啊。

白手带着小朱回到参事二室，发现白余吴刘四位参事，都坐在大办公室的会议桌边。

白手主动向四位同事打招呼，还拿出香烟，按坐着的顺序敬了一圈。

白天明和吴教授会抽烟，刘教授说他只喝茶不抽烟。

余文杰不抽烟，后来白手知道，他也不喝茶不喝咖啡。

后来小朱告诉白手，余文杰有个外号，苦行僧。

说的是余文杰不仅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而且除了埋头做学问搞研究，没有任何业余爱好。

这样的人值得尊敬。

但在白手看来，这种人不能做朋友，甚至不能做同事，更不能做合作伙伴。

没有爱好和嗜好的人，特别是男人，城府一定深，心机一定重。

白天明看着报纸，面目还算和善。

余文杰也在看报，但一直绷着脸。

吴教授面露微笑，一手香烟，一手茶杯，很慈善的样子。

刘教授午休还工作，戴着眼镜，在认真的看资料。

白手想说话，但一时半会，没想好怎么开口。

小朱躲得远远的，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假装很忙的样子。

小林不见人影。

午休时间，抽着烟，喝着茶，气氛稍稍的融洽起来。

是吴教授先开的口。

“白参事，还能适应吧？”

白手面露微笑，“惭愧惭愧。吴教授，我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一岁的小孩学走路，洞房花烛夜的毛头小伙，南方的人初到零下几十度的大东北。”

吴教授哈哈笑了。

白手眼角一扫，发现白天明和刘教授也笑了。

只有余文杰没有笑。

吴教授微笑道：“白参事，你说的后三个，我都经历过，我祖籍就是东北的，你去过东北吗？”

“很遗憾，还没去过。”

“那你知道那个关于东北的最形象的传说吗？”

白手笑了笑，“听我公司的一个东北人说过。不过，可以说吗？”

“什么都可以说。”

“我听说，在东北的冬天，最冷的时候，在外面小便，要拿着一根棍子。这根棍子的作用，就是随时扫除撒出来的尿水变成尿棍。”

吴教授哈哈大笑。

白手好奇的问，“吴教授，真有这样的事吗？”

“有，但几乎没有。因为只有傻瓜，才会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寒下去外面小便。”

说着，吴教授眯起双眼，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

白手含笑问道：“吴教授，你想你家乡了？”

“是啊。”吴教授点了点头，“我已经十多年没回去了，我想我的家乡了。”

“那就回去看看呗。”

吴教授一声轻叹，“回不去了，村子没有了。大东北，大东北有点衰落了。”

白手立即闭嘴，因为他感觉到，吴教授要说事了。

果不其然，吴教授问道：“白参事，你了解东北经济吗？”

白手犹豫了一下，因为他发现，白天明、余文杰和刘教授三人，都在期待他的开口。

“对不起，吴教授。我不了解东北，关于东北的经济状况，都是从报纸和网络上看到的。据说，东北经济在全国的比重逐年下降，东北的人口也正在外流。”

吴教授继续问道：“那么，你认为东北的经济比重为什么逐年下降？”

“这个么，与经济的发展有关，与市场经济的发展有关。在计划经济条件下，第三产业占比很少。而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第三产业蓬勃发展，占比已接近百分之四十。在这种情况下，东北的重工业经济，在全国的占比中，肯定会逐年下降。”

吴教授还有问题，“还有其他原因吗？”

白手思忖了一下。

“一方面，跟地理位置有关。在同样的政策下，东北肯定比不了珠江三角区和长江三角区。另一方面，与营商环境有关。我听说有这么一句话，投资不过山海关。如果这话说的是真的，那就太值得反思了。”

吴教授点着头，眯起双眼看着白手。

这时，刘教授放下手中的资料，微笑着问道：“那么在白参事看来，如何才能重振东北经济呢？”

白手摇了摇头，笑道：“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刘教授，我不是医生，开不了药方。”

刘教授又问道：“那么，对咱们上海的市属企业和区属企业的改革，白参事有什么高见？”

白手笑容可掬的反问，“刘教授，那两堆资料，你已经看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