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肖公关能力强,是因为他长期在体制内工作,特别是长期担任市建筑协会会长,他认识的人太多了。
但老肖年过五十,从公司长期发展的角度看,也必须培养一个接老肖班的人。
崔永远是最佳人选。
论业务,强如崔永远的很多,但崔永远的公关能力,比老顾和老余都强。
崔永远来了。
“老板,你怎么想的,怎么把我给挑出来了?”
“呵呵……坐下说,坐下说。”
崔永远现在担任的职务,正是公司公关部经理。
在公司的架构中,本平没有公关部,是白手专门为崔永远设的。
与老余一样,崔永远也不叫白手为老白,而是一直叫老板。
“老顾跟你说过了?”白手扔给崔永远一支香烟。
崔永远点了点头。
“实话跟你说吧。在我心目中,这个人选就是你。在老顾心目中,这个人选也是你。在次推荐活动中,除了丁小洁和邹月芳,得票最多的也是你。总而言之,众望所归,非你莫属。”
崔永远苦笑道:“既然她们得票多,那就应该她们上。老板,你这是锉子里拨高个啊。”
“你说,你有什么顾虑?”白手笑着问道。
“以我的能力,怕是难以服众。”
“请问,为什么需要服众?”
崔永远愣了一下,“老板,难道不需要服众吗?”
白手笑了笑,“尽管腾飞地产开发公司实行的是全员持股,但是,老板占股百分之六十六点七。所以是老板绝对控股,翻一百个跟斗,腾飞地产开发公司仍然是一家私营企业。这就是说,这家公司的一切事务,仍然是老板一个人说了算。”
“老板,你的意思是?”
“还是那句话,我说你不行,行也不行。我说你行,你不行也行。”
崔永远嗯了一声,“问题是我行吗?”
白手反问,“知道我为什么专门设立公关部吗?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当公关部主管吗?”
“知道,你认为我这方面的能力比较强。”
“知道一家企业什么最重要吗?”
崔永远笑道:“老板,你不会认为公关最重要吧。”
“对,公关最重要。”
“我不这么认为。”
白手说道:“我换个说法。两家企业,其他方面都差不多。在这个前提下,公关能力的强弱,将决定这两家企业的高度。”
思忖一下,崔永远点着头说道:“这个说法我同意。”
“那你就大胆去干吧。”
“老板,我只能说我尽力而为。”
“我反正看好你。”白手指了指崔永远,笑道:“正好,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这个新的副总经理去完成。”
崔永远精神一振,“什么任务?”
“普陀区有一个老居民区,要改造成新小区,目前正在立项阶段。据说总工期五年,需要开发商垫资十五亿左右。我希望你带领你的公关部,能把这个项且拿下来。”
“老板,你已经做了工作了吧?”
“没错。常清扬曾在普陀区工作过,我找过常清扬,常清扬也帮我打过招呼。在市里开会时,我与普陀区的领导也做了沟通交流,他们已经在口头上做了承诺。你的任务时积极跟进,抓紧时间与区有关部门达成对接。”
“我明白我该怎么做了。”
崔永远起身而去。
白手舒了一口气。
白手始终认为,就像诗人的能力在诗外,公司的业务水平,也应该在业务之外。
白手自己低调,却希望崔永远长袖善舞,在上海滩的人际关系中占据上风。
不过,在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就要来临之时,传来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躺在病床上十余年的丁光远老人,终于失去最后一丝意识,告别了这个奔腾的时代。
白手对自己这样说,根据自然客观的规律,老人也该走了。
遗憾的是,白手被拒绝参加丁光远老人的葬礼。
被拒绝参加葬礼的人,还有丁光远老人的前妻萧船老太太、女儿丁雅琼、两个外孙女丁丁和丁玎。
据说这样的决定,是丁光远老人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共同作出的,而且是一致决定。
白手很难想像,城市里的亲情为什么如此脆弱,而仇恨却能绵延三十几年。
当然,白手也能理解,因为在亲情和财富的纠葛中,财富总是那么的无坚不摧。
丁丁继承的遗产,按现在的价格计算,早已超出了三亿。
而另一边的家族群体,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高知和文化人,因为没有分一杯羹,而化成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亲情没了,亲情死了。
葬礼后的第二天上午,白手率丁家全体,来到墓地祭奠丁光远老人。
萧老太太已经不能走路,但也要来看一眼,就坐着轮椅来了。
墓地肃穆,细雨绵绵,冷风劲吹。
萧老太太面无表情,盯着墓碑上的照片,没有眼泪,没有情绪。
白手掏出两本手稿,点火烧掉。
这是丁光远老人的手稿,是白手走进经济学殿堂的启蒙书,白手答应过,要在墓前烧掉。
雨天难烧,白手几次点火,好不容易才完成这个承诺。
萧老太太一言不发,丁雅琼和丁丁母女也是默默无语。
白手献了两束花。
小丁玎不解,白手向她解释,一束花是他送的,而另一束花,是一个朋友委托他送的。
这个朋友实际上是丁光远老人的对手,就是齐再坤老爷子。
之所以说丁光远的离世是不坏不好,白手有自己的理解。
丁光远已成植物人十多年,离开是一个解脱,如果他自己能决定,他一定希望离开。
前辈离开,不好,前辈离开,其实不坏。
从墓地回来,白手直接去了齐老爷子那里。
齐老爷子独自躺坐在院子里。
细雨还在下着。
老爷子坐在竹凉亭里,躺椅垫着被子也盖着被子,严严实实。
白手悄悄坐下。
老爷子正在打盹。
不料,白手点上一支烟,打火机的声音就让老爷子醒来。
“给我吸几口。”
白手扭身看看,确认老太太没有出来,才把香烟搁在老爷子的嘴边。
“你老人家不冷啊?”
“不冷,吸了烟就更不冷了。”
老爷子慢悠悠的吸了几口,白手就夺回香烟,笑着叼在自己嘴上。
“老爷子,对不起,也许我今天不该来看你。”
“什么意思?”
“因为我刚去看了丁光远老爷子。用我们农村人的说法,似乎有点那个。”
“哪个那个?明说嘛。”
“晦气,或不吉利。”
“哈哈……臭小子,这里是上海,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你还是个现代青年,没想到你还有如此陈旧的观念。”
白手有点不好意思。
“再说了,是我让你这样做的。我都不计较,你计较什么。”
“好吧,不说这事了。”
老爷子嗯了一声,“但是,丁光远这个人值得说。”
“你想说什么?”白手问道:“你们二人一生对立,六十余年老死不相往。现在他走了,你又能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