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改革了，有了一个重大变化，有技术的和有职称的，不管是公营还是民营，都在这里拥有档案。

像白手的建筑工程公司，中专以上员工，本地员工，中高层管理人员，部分班组长和技术工，都有个人档案，都在人事局的电脑上存着。

但白手不是来查档案的。

下车前，白手拿出大哥大打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白手下车。

郑太行倒车，往后退几十米，坐在车上等候。

白手站在人事局门口，并没有敲门。

仅二三钟，小门打开，露出一个戴着眼镜的脑袋，冲着白手笑笑。

白手迈步而进。

门卫大爷在传达室看电视，头也没抬。

接白手进门的人，是人事局档案处的科长贺鲁生。

贺鲁生也是温林县人，军人后代，三十三岁，八十年代初毕业的大学本科生。

毕业后分配在上海工作，分了房子，娶了上海老婆，还有了孩子，无欲无求，喜欢安逸的贺鲁生，小日子过得不赖。

白手是经老乡朋友介绍才认识贺鲁生的。

君子之交淡如水，除了节日，白手和贺鲁生很少联系。

贺鲁生的业余爱好，是研究预测学，或者叫未来学。

白手反正似懂非懂，在他看来，未来学就是研究明后天的事情，老百姓都懂，好像并不深奥。

“老学究，有个事我搞不明白，可否请教一二。”

“我知无不言。”贺鲁生瘦瘦的，确实像个搞学问的人。

白手带来了四条香烟，五六块一包的利群牌，贺鲁生毫不客气的收下。

虽然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但烟酒不分家，贺鲁生滴酒不沾，香烟却是他的命。

贺鲁生有个外号，叫“老学究”。

“你的名字叫鲁生，鲁是山东省吧，那你应该在山东出生。可据我所知，你是土生土长的温林人，你怎么会叫鲁生呢？”

贺鲁生笑了，“你都火烧屁股了，还有心思打听这种事？”

“好奇，好奇。”

“我老爸是解放初的南下干部，是山东人，我妈是你们温林人。所以，为了纪念家乡，我老爸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让我记住我的根在什么地方。”

“噢，很有意义嘛。”

贺鲁生笑道：“可以转入正题了吗？你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人才市场的情况，主要是建筑工程行业的人才市场。”

贺鲁生坐到电脑前，一边打开电脑，一边念叨，“人才市场？这个名词很新鲜么，哪儿学来的？”

“香港那边学来的，市场经济理论认为，劳动力也是生产要素，人才是劳动力中最重要的那个部分。”

“哈哈，你真行，比那些假专家说得实在。”

“老学究，我再警告你一次，别拿我跟那些假专家比较。”

贺鲁生一边操作电脑，一边说道：“我知道，你的公司跑了不少人，我觉得这些人太傻。因为现在到处都缺人才，就是你们的建筑行业不缺。不仅不缺，而且人满为患，从你那里离职的人，很难马上找到合适的工作。”

白手笑道：“老学究，不要啰嗦，我喜欢事实，请你拿事实说话。”

贺鲁生告诉白手几个数据。

全市有项目经理职称的人，包括外地来沪的，至少有两千人，没有职称而有相当能力的，少说也有三千。

建筑行业的设计师和预算师及监理师，分别有一千三、一千一和一千五，没考职称的肯定更多。

就是有资格当工地班组长的人，仅在市区两级人事局登记的就有上万，没登记的不计其数。

贺鲁生再给白手算了一笔帐。

全市总共才不到一千三百家建筑企业，其中一大半是中小企业，它们即使聘请专业人才，平均也不到一家一个。

就是这两三百家大型企业和比较正规的中型企业，聘请的每个方面的专业人才，也是平均不到三人。

就以项目经理为例，目前全市在岗的项目经理，只有一千四百多个，还有五百多个没有上岗。

“所以，小白，我给你一个结论，建筑行业人才济济。哪怕把你公司的人全部开除，你也能再找三套人马。”

“老学究，我能这么乐观吗？”

贺鲁生点着头道：“我敢说，他们想通过挖人这个方式击垮你的公司，必定是徒劳的。”

白手相信贺鲁生的判断，“哎，能不能给我搞一份名单，包括联系方式。在你这里登记的没有上岗的，各方面的人才，我全都要。”

贺鲁生拿过一个档案袋，扔到白手怀里，“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白手也不说谢，“老学究，你再帮我分析分析，他们能不能把我搞垮。”

贺鲁生思忖起来。

来之前，白手已把他的困境，在电话里全面的告诉了贺鲁生。

“一方面，从那个联合调查组的组成分析，政府是小心的，不会把你往死里搞。另一方面，从他们的具体动作分析，有点霸王硬上弓的样子。无非是把你搞臭点，打压打压你，拖住你前进的步伐。”

“老学究，现在一共是四波打击，请你给点具体的点评。”

“刚说过了，挖你的人，一点用都没有。你干脆放开闸门，谁走都行，包括民工也就是普工。你去闵行区的劳务市场看看，技术工和普工成千上万，你不用担心没人干活。反倒是你的对手，如果是他们挖走你的人，他们还得发愁怎么安排这些人。所谓的第四波打击，会反过来打击他们。”

白手点了点头。

“第二波打击，看似打击你的网络公司，其实不然。发展互联网，是国家的大计方针，他们不敢对你的网络公司下手。他们的目的，是要把你网络公司的股东拆散。当然，十一个大股东，已经退出三个，他们的目的达成了一部分。但这不要紧，主力还在，核心还在，伤不了骨动不了筋。”

“那么，他们的第一波打击呢？”

“第一波打击，也有声东击西之嫌，看似针对你在浦东的项目，实际是针对你的资金链。他们知道，你不向银行贷款，你的大部分资金都变成了资产。你在通讯公司和网络公司的投资，你的旧洼村项目自主开发，你还突击买了两千多亩地，你手头已不宽裕。一旦银行不支持，浦东项目和资金被收回，你的资金链肯定会出问题。”

白手不得不感叹，“老学究，你的分析太一针见血了。”

“你还别说，他们这一招挺狠的。只要银行不贷款给你，再通过你在浦东项目的违规问题上，罚你一点钱，你的资金链就会出问题。如果你靠转让土地来增加现金流，他们正好借此宣传，给他们进一步打击你提供炮弹。所以，小白，资金问题你一定要重视，要赶紧准备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