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半，白手踏上回家的路。
蔡朝先开车，车速八十码。
白手坐在副驾座上，轻轻的哼了一声。
蔡朝先会意，把车速降下来。
车出市区，是上海到杭城的一级公路，路况很好，蔡朝先又把车速加到八十码以上。
“小蔡，在上海跟着我混了几年，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怎么样？”
白手又哼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你们几个跟我来上海打拚，功劳苦劳都很大。可现在，你们几个顶多算是中层，不上不下的，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白手说的这些人，除了蔡朝先，还有杨进明、肖国明、陆水龙两口子、陈云海两口子、李贵林父子，江大奎父子等人。
这些人，都是白手初来上海时的左膀右臂。
白手也是不错，这几位每年的收入，都在十万块以上。
只是事业越做越大，这些人水平有限，已跟不上形势的发展，就是在现在的位置上，也是因为白手的关照。
“手哥，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摆得清自己的位置。”
“你确定大家没有怨言？”
“没有，真的没有。手哥，我们不傻，你对我们怎么样，没人能做得到。”
“好吧，不说别人，就说说你。”
蔡朝先怔了怔，“说我什么？手哥，我犯什么错误了吗？”
白手笑笑，“小蔡，你有一个问题。”
“啥问题？”
“到上海以来，有没有看中哪个姑娘？”
“嘿嘿……”
白手喝斥，“别傻笑，快说说，有没有看中哪个姑娘？”
蔡朝先义正辞严，“手哥，我这人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再说了，我还年轻么。”
“噢，没想到你觉悟这么高。”
“响应国家号召，晚恋晚婚晚育。”
“去，国家说晚婚晚育，没说晚恋。”
蔡朝先一本正经，“手哥，我比你小几岁，你都还没结婚，我怎么能抢在你的面前呢。”
白手再重重的哼了一声。
“小蔡，你他娘的不说实话。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在路上让你自己走回去？”
蔡朝先瞥了白手一眼，“手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小子有四个不正常。一，家里人给你介绍对象，你死活不要。二，乔教授要给你介绍上海姑娘，你也坚决不要。三，你一贯不喜欢回家，这次却抢着要回。四，我妈伤了，我没告诉过你，你却几乎与我同时知道。”
“吱。”
急刹车，桑塔纳在路边停住。
“手哥，我。”蔡朝先涨红了脸。
白手点上一支烟，一边吸着，一边下车，绕过车头。
拉开车门，把蔡朝先拽下，白手自己坐到驾驶座上。
“给你一个机会，倒数十秒。十，九，八。”
“手哥，我说，我说。”
白手扔掉香烟，嗯了一声。
“手哥，我和白米谈恋爱了。”
“我听不见。”
蔡朝先壮起胆子，冲着马路大声喊道：“我，蔡朝先，和白米谈恋爱了。”
“白米是谁？”白手波澜不惊。
“白米是你的大妹。”
白手扔掉烟头，拉上车门，发动车子。
“手哥。”蔡朝先顿足叫嚷。
车并没有跑起来。
蔡朝先急忙跑到副驾座边，拉开车门，跳着而进。
桑塔纳狂奔起来。
许久，蔡朝先陪着小心问，“手哥，你要是不同意，我，我就断了。”
白手不吭声。
“手哥，其实，其实是白米她，她先主动的。”
白手还是绷着脸。
“手哥，我发誓，我没动过白米一根手指头。我们，我们只在一起看过一次电影。还有就是，就是经常写信，打电话来着。”
白手再哼了一声。
“手哥，要不，要不我不去了。我下车，我回上海去？”
白手还是不理蔡朝先。
蔡朝先不敢再开口。
车到杭城，二人下车吃饭加油。
杭城，让白手想起二弟白当。
重新上路，轮到蔡朝先开车。
白手睡着了。
白手和小蔡回到家乡，已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半。
直奔县人民医院。
病房里，母亲躺在病床上。
大妹白米坐在旁边。
看到大哥，白米起身，“大哥……”
蔡朝先没敢进门，看了白米一眼，闪到一边。
母亲的惨象让白手心疼。
脑袋上缠满纱布，只剩嘴巴和眼睛露在外面，右胳膊和左腿也都缠着纱布，都绑着石膏。
吊瓶挂着，氧气管也插着。
白米小声告诉大哥，母亲是前天下午受的伤，现在不是睡着了，而是还处于昏迷状态。
白手把大妹拽到一边，“说，妈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二哥要结婚，在温桥上街买了两间房子，是个四层楼。妈去二哥那里看新房，上楼的时候，不小心从楼上摔到了楼下……”
“你二哥呢？还有你二舅二舅妈呢？”
“二哥昨晚在这里，他丈母娘有事，他们两口子回去了。二舅和二舅妈一直守到昨晚，我看他们累了，就在医院边上的旅馆订了房间，他俩在那里休息……”
“医生怎么说？”
“杨副院长说，妈的脑部受了重伤，脑袋里有淤血，可能要昏迷一段时间。杨副院长说，妈只要能醒来，应该会慢慢的恢复。但是，但是最好是做手术。可咱们这里，这个手术没有把握。”
白手看看手表，快到上班时间，吩咐大妹守着，自己走出病房。
蔡朝先躲在一边，看到白手离开，立即屁颠屁颠的进了病房。
白手在医院门口的路边摊吃了早餐，拿根烟点上吸着。
看到姐姐杨美华前来上班，白手赶紧迎上去。
“小白，你回来了？”杨美华又惊又喜。
“我刚到不久。”
姐弟俩已经有两年多没见面了。
白手跟着杨美华到了她的办公室。
杨美华升了副院长，但还兼着外科一把手，办公室还是白手熟悉的那个。
母亲伤重，白手没有心情与杨美华叙旧，“姐，我妈怎么样了？”
“你看看你妈的片子。”
“我不懂，看也没用。姐，你直接说吧。”
杨美华道：“怕你担心，你二舅妈在电话里有所隐瞒。其实你妈伤得很重，可以说生命垂危，随时都有危险。”
白手愣了，“就是，就是脑袋里有血？”
“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脑袋上开一个洞，把淤血拿掉。这是一个大手术，你家里人都不敢签字，都等你回来作主。”
白手回过神来，“没别的办法了？”
“只有这个办法。”
想了一会，白手道：“我马上雇车，把我妈接到上海去。我听说上海的华山医院，脑部手术是全国最好的。”
杨美华道：“你傻啊。五六百公里，一路颠簸，你妈受得了么。小白，路上没法保障”
“那，那怎么办？”
“我倒是做过这方面的手术，但我还是经验不足。再说她是你妈，我也轻易不敢下刀。除了我，医院里没人能做这种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