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教授道：“现在的微机都是进口的，每台价格八千到一万。按价格算，有一半左右，咱们自己能做出来。”

陶教授道：“咱们做不了的，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软件，包括支持联网的运营系统。另一部分是关键的硬件。”

白手追问，“陶教授，你说的这两个部分，咱们自己真做不出来吗？”

“也不是做不出来，是需要时间，需要一个过程。而人家的是现成的，但人家的技术和设计，是受法律保护。咱们要用人家的东西，得花钱去买，要取得人家的许可。”

白手两手一摊，“那问题来了。人家的软件，人家的关键硬件，人家有法律保护，咱们到哪儿去买？”

大家顿时沉默。

因为说来说去，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

没有人家的许可，不能使用人家的专利技术。

先合作，后引进，这是正路，好像也是唯一的路。

老李挥挥手，让大家离开，包括他自己。

白手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一个人琢磨起来。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一个多小时，白手端坐大板台前，石雕似的一动不动。

终于，大板台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小白同志吗？”

是市里那位白手很尊敬的领导。

白手噌的起身，“领导你好，我是小白。领导，你有什么吩咐？”

“小白啊，刚刚市港澳办来人请示，香港某大报记者要来采访你，我已经批准了。”

“啊，领导，我不行，我不行。”

“你行的。记住，你是我市第一个被香港媒体采访的民营企业家，我对你提三条要求。一，要好好接待。二，要实事求是。三，要尽量展现你的风采。”

领导的通知和指示，可把白手给愁坏了。

耗子扛枪窝里横，让白手接受香港记者采访，白手慌了手脚。

白手赶紧跑到常清扬那里请教。

常清扬听了白手的叙述，激动得直拍大腿，“小白，你的机会来了，你的机会来了。”

白手忍俊不禁，这个老常，怎么像中了彩票一样，“什么机会啊？”

“你傻啊，你小子要扬名海外了。香港是什么地方？是亚洲的经济中心之一，你在香港出名，就等于在亚洲出名，也等于在全世界出名。”

“出名？出名好吗？”

“哼，跟我装傻。”

白手递上一支香烟，还帮着点火，“我读书不多，生性愚钝，所以才找你请教。”

“去你的。”常清扬弹弹烟灰，认真的说道：“别的不说，只说一，项。当你扬名海外，无形之中，你就多了一层保护。领导会高看你，同行会尊重你，坏人也不敢打你的主意，等等。小白，你的硬实力已经足够，而这是软实力，是你的无形资产，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这么说，这是好事了。”

“天大好事，绝对好事。”

白手苦笑道：“问题是我怕我说不好话，犯错误，给政府带来麻烦。”

常清扬点点头，“这企么，倒是可以理解。”

“老常，帮我出出主意呗。”

常清扬想了想，“小白，你只需注意这么几点。一，人家问你敏感问题，你就谈改革开放及其好处，并以自己为例。二，人家的问题不好回答，你就答非所问，必要时装装傻。三，人家的问题你答不上来，你就干脆回避，无可奉告。四，人家问你事业，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添点油加点醋什么的……”

白手噢了一声，“就像，就像咱外交部的答记者问，打打官腔，例行公事。”

常清扬笑了，“哈哈，开窍了，你小子开窍了。”

白手起身告辞。

望着白手的背影，常清扬感慨道：“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我的市建筑协会，已经装不下你喽。”

过了两天。

香港记者一行五人来到上海。

一个编辑，一个摄影记者，一个录像师，两个文字记者。

记者们要求，第一天先自由采访，到腾飞集团公司所属的各项目工地和各分公司走走。

白手当然同意，并派乔教授陪同，记者们想去哪里都行，不作任何限制。

第二天上午九点。

白手办公室，白手接受个人专访。

摄像机架着。

摄影记者拿着照相机，咔嚓咔嚓的拍了很多照片。

特别是白手，正面的侧面的都被拍了。

白手不紧张，从容淡定，让人家拍了个够。

九点十分，文字采访开始。

那位美女记者姓潘，她负责提问，旁边的小助理负责记录。

整个上午，快问快答，美女记者提了五六十个问题。

白手对答如流，除了三个问题他主动回避。

结束采访，香港记者当天下午就乘飞机回了香港。

录像和录音及文字采访记录，白手也留了一份。

按照约定，香港那边，采访明天上午见报。

而上海这边，将以转载的形式，出现在明天下午的《新民晚报》上。

同时，市电视台也将在后天的《企业家风采》栏目上，播出白手接受采访的录像。

当然，国内版的要接受审查。

下午，白手主动把录像和书面采访送交有关部门。

这个六月底和七月初，是个火红的时节，属于企业家白手。

据说，白手成为海外知名度最高的中国民营企业家。

后来，白手的照片，被印在美国《时代》杂志的封面上。

白手大大出名，登上了人生的巅峰。

但在一九九零这一年，外部环境对我国并不友好。

白手他们期待的外国网络公司，并没有纷至沓来。

白手困惑，白手愁眉苦脸。

网络公司开张一个月了，还在原地踏步，什么也没有做。

不知谁出了个主意，网络公司和研发中心成了修理铺，干起了为别人修理微机的活。

白手哭笑不得。

扎根上海以来，白手从没有吃不下饭的时候。

作为一个吃货，吃嘛嘛香，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是有名的标准配置。

但这一次，白手真吃不下饭了。

这时，陈校长托人捎来了一张纸条。

白手认得，这是市里那位领导的字迹。

一共就六个字：

杀出一条血路。

白手受到启发，又琢磨了一天。

终于，白手又出现在腾飞大厦的公共食堂。

不仅大吃大喝，还破天荒的大中午喝酒，整整喝了六瓶啤酒。

一个人喝，把来食堂吃饭的员工们看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