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人，说的是实在话，白手喜欢。

但白手却摇着头，问了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老汤，你在钱塘江有沙船吗？”

“有，有啊。小白，你问这个干吗？”

“你先回答我，你的沙船能抽出一两条，去宁波运东西吗？”

“能啊。”

白手笑了笑，再问道：“你在钢材市场的亲戚，能帮我卖钢材吗？”

汤云平越听越糊涂，自己的工地缺钢材，还提什么卖钢材，汤云平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白，你是不是说错了？”

白手非常认真的说道：“我没说错。我要你的亲戚，帮我销售钢材。我定销售价格，但我给你亲戚的佣金不多，每吨只能给三十块。”

汤云平很快明白了过来，“小白，你是去宁波钢厂买钢材，再通过我的沙船运过来，然后拿到钢材市场上销售？”

白手点了点头。

汤云平又来劲了，“好啊，钢材价格大战。小白，我全力配合你，我亲自帮你卖钢材。”

白手打电话叫来蔡朝先，“小蔡，你从现在开始，是老汤的手下，一切听他的吩咐。”

蔡朝先点点头，冲着汤云平笑道：“老汤，你得管我吃喝啊。”

汤云平笑着点头，“事成之后，吃喝随便。”

白手起身道：“老汤，我不留你了。送你两句话，越快越好，越保密越好。”

汤云平带着蔡朝先，雄赳赳的走了。

副总老李拿着三份电话记录来找白手。

其他三路也有收获，照白手的安排，各订购了五百吨建筑用的钢材。

“小白，总共两千五百吨，数量不少了。”

白手看了看电话记录，他主要关心的是钢材的出厂时间和运输问题，及到达上海的时间。

“老李，通知他们，每个地方都给我留两个人，其他的可以撤回来。”

老李点着头道：“留人，就是有可能还要买。小白，你是准备大干一场啊。”

“对，大干一场。”白手恶狠狠的说道：“我就是要告诉大家，以后别跟我搞垄断，也别跟我玩价格战。还有钢厂那边，我要提醒他们，你卡我脖子，我就挖你心肝。”

“可咱们是赔本赚吆喝。”

白手道：“一吨亏五十，我准备亏一万吨，就是亏五十万。我要让上海的钢材市场处于爆棚状态。”

老李问，“钢厂那边怎么办？让咱们去重签合同，咱们怎么回复？”

“就说咱们采购部负责人出差了，等他们回来再说。”

“血腥风雨，风雨血腥啊。”老李感慨而去。

白手却是斗志昂扬。

仅过了两天，腾飞公司在外地购买的钢材抵达上海。

一场钢材价格大战拉开帷幕。

第一批钢材运到上海后，一半多送到各个项目工地的仓库，确保自己不出现无米之炊的窘境。

其他的全部投放市场。

白手自己当然不会出面，他躲在公司摇控指挥，而钢材市场那边，是干劲十足的汤云平，和忠心耿耿的蔡朝先。

白手的命令很简单，每一种型号的钢材，出售的价格，都比市场价低每吨二十块。

这是试水，当天就销售了两百五十几吨。

白手也有底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不赊帐。

市场波澜不惊，价格不涨不跌，但交易量还在增长。

第二天，白手的钢材仍以低于市场价每吨二十块对外销售。

市场依然平稳，白手卖出了两百多吨。

与此同时，四路人马打电话报告，第二批两千五百吨钢材已悄悄启运。

第三天，白手下令，每吨钢材降价三十块。

下午，市场终于有了反应，比昨天下跌每吨十块。

第四天。

白手的第二批钢材运抵上海。

而第三批订购的钢材，翻了一番，达到五千吨，并已交付订金。

市场波澜骤起，价格比昨天下跌每吨十五块。

白手的销售价格，还是比市场价格低每吨三十块。

四天过去，白手投放市场的第一批钢材已经销售一空。

第五天。

钢材价格一开市就狂泻，比昨天的收市价下跌每吨三十几块。

白手更狠，以比市场价低每吨五十块的价格抛售钢材。

终于，下手收市时，钢材价格跌回到原来的水平。

第六天，白手不收手，因为他在外地订购的两批钢材已经卖完，第三批五千吨正陆续进场。

市场价继续下行，下午收市，价格仅比上海钢厂的出厂价高出每吨七块三。

第七天，市场开始恐慌，囤积钢材的厂商都纷纷抛售……

价格大战，仅仅持续了半个月。

最终，价格跌破出厂价，比出厂价还便宜每吨三十二块五角。

白手总共从外地订购钢材一万五千吨，除五分之一自用外，累计向市场投放了一万两千吨。

作为亏本销售的始作俑者，白手整整亏了四十多万块。

后来白手得知，廖玉珠亏得更多，她不但亏损六七十万，仓库里还压着六千多吨钢材。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白手这是惨胜。

钢厂也亏，而且亏得更惨。

不只有一个白手从外地贩卖钢材，包括白手在内，众多钢贩子一共从外地运进了十几万吨建筑用的钢材。

整个钢材市场被冲得七零八落。

钢厂一直垄断本地的市场，这一次被彻底破坏，失去一家独大的地位。

从此，上海的钢材销售，提前进入了市场经济时代。

当时，业内十个人有七个骂白手。

后来，业内一致评价，白手是市场经济的开拓者。

可白手没搞明白，卖钢材的亏了，买钢材的也亏了，钢厂也亏了。

这钱去哪儿了？

没有赢家，零和游戏，白手第一次领略了市场经济的残酷和血腥。

价格大战期间，白手再次苦读丁光远的两本书，他知道了价格大战是没有赢家的。

但心中的恶气总算出了。

四五十万的损失，对白手来说是毛毛雨，所以白手也体会了一下资本的厉害。

有钱就是任性，有钱可以任性。

当然，有关部门出面，白手与沪兴公司和钢厂握手言和。

各方签订了承诺书，保证不再搞垄断和挑起价格战。

但只是握手言欢，不可能再有合作。

通过这场厮杀，白手学乖了，他不再与本地钢厂合作，选择从外地钢厂购买和使用建筑用的钢材。

国庆佳节，金色十月。

白手请汤云平在长风饭店吃饭，感谢他的出手相助。

两个人关起门来，推杯换盏，各连喝半瓶红酒。

汤云平拿出一本银行存折，搁在白手面前，上面有整整三十六万块钱。

“老汤，你干什么？”

“小白，我亲戚帮你销售了一万两千吨钢材。你给他的好处费，是每吨三十块，一共三十六万。”

“这是他该得的啊。”

“他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