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后来,组织上有意培养他,要送他去深造。可他拒绝了,应该是不甘于设计工作,设计学院当时只是个科级单位,他也只是个副科级。他申请调离,要求到行政部门去。据说那位高人很生气,也因此与他断绝了关系。”
“再后来呢?”
“再后来,他就去了行政部门。在那个年代,他曾轰轰烈烈,也曾恶名远扬。但终究是扶不起的烂泥,他没能进步,反而离开了行政部门,调到了一家市属建筑公司。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我与他成为同事,他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白手问道:“老李,有谁能制住他?”
老李道:“说不好。这个老家伙,之所以叫他老阎王,除了说他霸道以外,主要是说他心狠手辣,而又目空一切。反正我与他搭班子期间,就没见他服过谁。上面也以他的老资格,一般很少管他,只要不超越底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照这么说,就没人治得了他喽。”
“也许……也许有一个人,能把老阎王管住。”
白手两眼一亮,“谁啊?”
“那个高人,那个指点过老阎王的高人。”
“他是谁?在哪里?”
老李摇摇头,叹道:“不知道,也许已不在人世。估计即使活着,也应该是七老八十风烛残年了。”
白手催道:“打听打听。老李,打听打听嘛。”
老李拿起电话,打到他老婆乔教授那里。
电话很快打完。
“小白,这位高人还活着。齐再坤,劝业旅社老板。”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白手差点跳了起来。
“劝业旅社老板齐再坤。”
原来那个老爷子,白手咧着嘴笑了。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白手没有马上去找老爷子。
如果能顺利解决,比方说能拿钱摆平,就不是问题,就没必要惊动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
先礼后兵,白手去协会拜见阎宝贵。
陪着白手前往的是张孝南和谢洪水。
谢洪水是本地人,一般人不敢欺负他,有点地头蛇的威风。
张孝南是自告奋勇,他从老家回来,听说此事后主动要求。
再说张孝南还有一个身份,协会的理事,地位高于普通的包工头。
劝业旅社隔壁,市建筑协会。
白手终于见到了老阎王阎宝贵。
乘着老阎王看材料,白手打量他,心里有点失望。
挺和善的面孔,像白村的老队长,与老阎王这个绰号反差太大。
“阎会长,以后请多加关照。”低头的话,该说还得说。
老阎王瞅了白手一眼,把一叠材料递还给白手,两手摊了摊,“你不在我们协会里,我们想关照也关照不了啊。”
白手不吭声,自有人替他发声。
张孝南笑道:“老阎,这不正在加入吗?”
老阎王道:“来了多久了?四个月了吧。四个月不来登记,目无组织嘛。”
张孝南还是陪着笑脸,“老阎,话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上纲上线不好。”
老阎王睁大一对老眼,瞪着张孝南道:“我上纲上线了吗?我上纲上线了吗?”
“上线了,没上纲。”张孝南道。
哼了一声,老阎王道:“老张,你是规矩人,按规矩办事,这没错吧。”
“好,按规矩办,按规矩办。”
老阎王拿出一份资料,翻开来摊在桌上,“落地四个月不登记,罚款一千块。开工三个半月不登记,罚款一千块。协会会费,五百块。年检费预收,五百块。四项合计,一共三千块。”
谢洪水听不下去了,“老阎,你欺负人啊。”
“有你小子什么事?”
“白老板是我谢洪水的朋友,白老板的事,就是我谢洪水的事。”
老阎王气极反笑,“哈哈,那又怎么样?”
谢洪水道:“你狗日的太黑心了。你罚别人时,一百两百的。现在罚人家白老板,一千两千的。老阎王,你抢钱啊。”
“姓谢的,请注意你的言辞。”
“怎么的,就骂你是狗日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谢洪水有种,真不怕老阎王。
老阎王摆摆手,“姓谢的,今天不是你的事,我不跟你啰嗦。”
张孝南道:“老阎,三千块有点离谱,通融通融。”
“新规定,我也没有办法。”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没有。”
这时,白手打开包,从包里拿钱,“我给,请阎会长开发票。”
“没有发票。”
“没有发票?”白手看着老阎王问道。
“没有发票,发票用完了。”老阎王道。
白手不再吭声,把拿出来的钱,重又塞回包里,拉上拉链,转身就走。
张孝南指了指老阎王,拉着谢洪水离开。
白张谢仨人,离开协会来到劝业旅社。
今天不是周六,劝业旅社里没几个人。
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是坐在那里,笑眯眯的。
老爷子叫齐再坤,白手很想找他说说自己的遭遇,但又觉得还不是时候,还没到那个份上。
付了门票钱和茶钱,张孝南拿了一壶茶,带头上了二楼。
坐下后,白手喝茶,看不出心情不好的样子。
“小白,对不起,我的面子太小。”张孝南道。
“老张,说啥呢,别啥都往自个身上揽。”
张孝南老谋深算,他发现白手并不着急,也不是很生气,应该是早有打算。
“小白,这事还是要以和为贵。咱们是为了赚钱,和气生财嘛。”
谢洪水不以为然,“老张,你想让小白当软蛋?”
“小谢,你别添乱。”张孝南道:“小白,你别急,我找人走走后门,压压老阎王。”
白手微笑一下,“老张,谢谢你。但让我交三千块,打死我我也不肯。”
“放心,没这么高的收费,老阎王那是有意刁难你。”
点点头,白手看向谢洪水,“老谢,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怕老阎王,反倒是老阎王有点怵你?”
谢洪水得意的笑了。
“哈哈,他得天独厚,他有绝招。”张孝南笑道。
白手疑道:“就因为老谢是本地人?”
“他有绝招。老阎王刁难他,最严重的时候,把他的营业执照和资质证书给扣了,让他开不了工。”
“那怎么解决的?”
张孝南道:“他打听到老阎王家的地址,找了一帮老娘们和老人,把老阎王家给堵了。吃喝拉撒,全在老阎王家。不仅不闹事,还帮老阎王家干活,打扫卫生,洗衣服,烧菜做饭,什么都干。”
白手呵呵的乐了,“老谢,你这招绝了。”
谢洪水笑道:“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几十个老娘们和老人堵在老阎王家,整整一个星期。老阎王怕了,主动向我求和。从此之后,老阎王就不敢惹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