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管人,管七十多位民工,谁去哪个分队,哪个分队要谁,都由陆水龙调度。
还管钱,白手把三本存折交给陆水龙保管,不识字,但识数,能当半个出纳。
陆水龙也有名片,工程队办公室主任。
办公室主任识字不过几十,堪称天下奇闻,也就白手干得出来。
陈岚和她的两个女同学,还是临时工的身份。
经过一番安排,白手工程队面貌一新。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筹备建造校楼。
白手采纳李江的建议,自己工程队先建造一座五层的学生宿舍楼。
白手工程队居然要造楼,有两个同行最受震动,也最着急。
一个是胡祥瑞。
胡祥瑞的工程队,以前主要承揽造路的业务,现在正想向建房方面发展。
醉翁之意不在酒。
派二十余人,掺和金融学校的挖塘工程,其实只是第一步。
可白手一下子请了一尊大神两个小神,大干一场的架势,胡祥瑞岂能不急。
这家伙厉害,一两个月就拉起近八十号人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黄浦江上的大鳄。
另一个是曾玉山。
曾玉山的工程队,扎根上海以来,一直以建房为主。
一百一十几个民工,这样的规模,单独核算,在上海滩能排在前一百名行列。
白手搞其他业务,又初来乍到,曾玉山一点不急。
白手要造房子,白手就是曾玉山直接的竞争对手。
曾玉山表面不急心里急。
但曾玉山拉不下面子,他是前辈,不能向晚辈开口,啥事都不好说。
曾玉山和胡祥瑞是好朋友,唆使胡祥瑞问问白手,他打算在上海滩整多大的场面。
胡祥瑞不傻,好不容易与白手成为朋友,他可不想得而复失。
终于,胡祥瑞下了决心,要拿一个秘密送给白手做见面礼。
这天,星期六,上午九点多钟。
胡祥瑞来到金融学院项目工地。
看了看自己手下的挖泥现场,胡祥瑞才等到白手出现。
九点才来,胡祥瑞心道,这家伙的小日子过得逍遥。
“小白,上午有空没?”
“我甩手掌柜一枚,啥时都有空。”
胡祥瑞坐到皮卡车的副驾座上,“跟我去一个地方,你一定不后悔。”
“你先说,不然我怕,怕你把我给卖了。”
“哈哈,放心吧,一个都是咱们同行待的地方,一个都是咱们谈生意的地方。”
白手开车,胡祥瑞指点方向。
来到一条老街上,白手停车,探头往外瞧了瞧。
“噢,这里是市建设局的办公地啊。”
胡祥瑞点了点头,“这里每个星期的星期六上午,都会发布全市建筑工程项目的信息。不管项目大小,只要下面报上来,这里都会公布。”
原来如此,白手心道,搞建筑工程,不知道这里,不到这里来,简直就是傻子。
“小白,你再往街对面看。”
街对面,是市建筑工程行业协会。
“协会的一楼大厅,才是公布建筑工程项目的具体地点。还有,全市大大小小的建筑公司和工程队,也都在这里登记,会在墙上公布出来。新登记的,倒闭的,也都每星期公布一次。”
“我的工程队就没有登记。”白手笑道。
“小白,太各色不好。”
胡祥瑞道:“往前开二十米再停下。”
白手依言而行。
一幢西式三层小洋楼,与市建筑工程行业协会一弄之隔,门上挂着“劝业旅社”的牌子。
“小白,劝业旅社这块牌子,少说也有八十年的历史。但现在,它已不是旅社,而是咱们同行聚集的地方,是交换信息和洽谈合作的地方。”
白手跟着胡祥瑞下车,迈上十几级台阶,再跨进劝业旅社的大门。
门边搁着一张写字台,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老人,面慈目祥,和和气气。
写字台上放着一本登记簿。
胡祥瑞拿笔在登记簿写上自己的名字,再掏出一块钱交给老太太。
老太太长得像外国人,接过钱搁进抽屉里,欠身说了声“谢谢”。
白手学着胡祥瑞的样子照做。
老头头瞟了登记簿一眼,再瞥白手一眼,笑眯眯道:“新来的。”
老太太也笑得和和气气,“知道,知道。”拿出一个带绳子的牌子,郑重其事地递给白手。
这是出入证,白手接过,“谢谢。”
一楼本来是个大厅,已被屏风隔开,白手跟着胡祥瑞穿过屏风,顿觉豁然开朗。
十二张方桌,布置得精致整齐,每张桌子边,都搁着几张靠背木椅。
桌上还有茶壶和几个茶杯。
此时,大厅里没有其他人。
“现在还是上午。小白,咱们的同行们,一般都是十一点以后才会出现。”
白手和胡祥瑞在靠窗的一张桌边坐下。
胡祥瑞倒茶,白手拿烟,二人悠闲的又喝又抽。
“小白,别小看那老爷子和老太太。搁三十年前,那都是上海的名流。”
“说来听听。”
“那老爷子,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俄罗斯人。他爷爷是当时国内著名的设计师,传说劝业旅社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他爷爷重新设计的杰作。老爷子今年已近八十高龄,也是搞建筑设计的,咱们上海很多著名建筑和桥梁,都是他的作品。”
“厉害啊。”白手叹道。
“老太太也很厉害。父亲是法国人,母亲是德国人,从小在中国长。听说原来在大学教外语和音乐,一教就是四十年。反正老太太学生很多,逢年过节时,来看她的学生成群结队的。”
“他们的孩子呢?”白手问道。
胡祥瑞道:“没孩子,好像也没有啥亲戚,就老两口相依为命。这个劝业旅社,就是他们最好的寄托。他们有个规定,一天一人一块。免费供应茶水,点心钱另付。如果你愿意,可以在这里待上一天。”
白手问,“来这里的人,都是咱们的同行?”
“不是,一楼是咱们同行的聚集地,互相交换行业信息。二楼也是咱们同行的聚集地,但是,是朋友洽谈合作的地方。”
“三楼呢?”
“三楼是棋牌室。旁边开了个偏门,可直通三楼。老两口雇了两个小姑娘,都来自市郊区,一个当保姆,一个管棋牌室。”
“噢,还有这么个好地方呀。”
胡祥瑞笑了,“是好地方,但咱们进不去,能进去的都是本地人。三棋一牌,围棋、象棋、国际象棋和桥牌,咱们也就懂点象棋。他们还是会员制,不是会员,进去了也没人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