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万元户毕竟是万元户啊。”柳老师道。
“柳姐,这饼干厂要是关门,那一堆破铜烂铁能卖多少钱?这万元户不就是一个零蛋吗?”
柳老师点着头道“这倒是事实。”
“还有呢。我家是六个人,这万元户分摊到六个人身上,这万元户还有什么意义?”
两个老师同时点头。
“最后,是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投资没有止境。我这饼干厂要是继续办下去,还有更大的一笔投资不能省。我的钱啊,赚得越多,投资就越大,全扔到投资上了。”
丁老师思忖着问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有什么更大的投资?”
“电话。”
柳老师问道“电话也是急需品吗?”
“不是非要不可。但李老板来时,我看出来了。虽然没有明说,但照他的意思,是希望我装个电话。”
说到电话,两个老师倒是意见一致,怂恿白手出点血,安装一个电话。
白手动心了。
这天上午,白手去小卖店找水缸。
整个白村,要说装得起电话的,也就白手和陈翠花两家。
水缸经济实力不够,但他比白手更需要电话,他想装一个公用电话,增加小卖店的收入。
此外,村里也想装一个电话。
乡邮电所有规定,一个村有三户电话,才会给你专门拉线。
白手打听过,一条线的费用是一万五千块,一台电话的初装费是三千块起步,五千块封顶。
白手心疼钱,千块装个电话,他实在是舍不得。
水缸正在小卖店里,打着算盘记着帐。
见了白手,水缸总是那么热情,又是递烟,又是从破冰柜里拿汽水。
白手不白吃,接过香烟,拿出一块钱搁到柜台上,“云海哥,给我来瓶冰啤酒。”
“得嘞,你档次又提高了。”
接过冰啤酒,白手喝了几口,“咦,这大热天,不够冰啊。”
“电压不够高,冰柜老打不上去。”水缸解释道。
“呵呵……像这六七百块的破冰柜,六十年代的产品,电压最高也没用。”
“嘿嘿,这跟人一样。”
白手坏笑道“就是,以前你老不下蛋,现在吱溜一声,你他娘的就当上爹了。”
面对讽刺,水缸笑眯眯的,不生气。
人逢喜事精神爽,水缸老婆生了个六斤重的千金,高兴劲还没过去呢。
“云海哥,你得请客,你得放电影。”
“没问题。就是没带柄的,美中不足,美中不足啊。”
白手严肃道“不能这么说。云海哥,女儿有了,儿子还远吗?凤头豹尾,才叫完美呢。”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水缸瞅着白手道“手,你找我不是唠嗑的,一定有什么事。”
“呵呵,云海哥,当了爹,聪明劲也上涨了。”
“说,是啥事?”
“电话。”
听到电话二字,水缸立即泄气,“手,别提了,咱别提这俩字好吗。”
白手好奇的瞅着水缸,“咋回事?电话两字都不能说了?”
陈云海苦笑道“不能说,最好别说。”
“啥意思?啥意思?”白手瞪着双眼,大惑不解。
“唉,我也是刚知道的。”陈云海道“咱乡邮电所的所长,和陈寡妇那老娘们是亲戚。”
白手还是摸不着头脑,“他们是亲戚,跟电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寡妇的那个丑事,她认定是你干的。所以那个所长扬言,别人可以装电话,就是你白手不能装电话。”
“呵呵……就这样啊。”白手笑道“这个所长不怎么样,我看他当不长,非滚蛋不可。”
“你还笑。”陈云海道“本来,我都已经说好了。咱村拉一条电话线,你,我,陈寡妇,还有村里,四家每家三千五。现在被陈寡妇一搅和,就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了。”
“呵呵,别可惜了,电话迟早会装上的。”
陈云海凑近一些问,“哎,陈寡妇家那个事,是你干的吗?”
“你说呢?”白手笑着反问。
“我也认为是你干的。”陈云海嘿嘿笑道“全村的人,十个有九个说是你干的,那就是你干的。因为除了你,就再没有第二个人有那个能耐。”
白手坏笑,不否认,也不承认。
陈云海冲着白手竖了竖大拇指,“那事,干得绝对漂亮。”
白手瞅着陈云海,坏坏道“我说,陈寡妇倒霉,陈云河和陈云峰也倒霉。陈云河和陈云峰,可是你的亲弟弟和堂弟哦。”
陈云海恨恨道“你把他俩整死,我认你当祖宗。”
整死?怎么可能,哥俩和陈寡妇闹出那么大的丑事,居然啥事都没有。
陈寡妇还是妇女主任,陈云峰不退反进,不仅还当村干部,而且还当上村会计。
白手百思不得其解,这村干部的要求也忒低了吧。
所以,白手对马兰花失望,她是村领导,竟然不处理陈寡妇和四眼。
这天马兰花和李茉莉来找白手,通知他去乡里参加什么工业发展会议。
饼干厂的名头很响,已盖过乡工程队,开工业发展会议,白手当然不能缺席。
白手蹲在石桌上,笑嘻嘻的,坏坏的,就是不肯同意去开什么工业会议。
大中午的,太阳毒辣,白手却喜欢把自己晒着。
马兰花和李茉莉只好陪着晒太阳。
“小白,给我个面子好吗?”马兰花耐心得很。
白手问道“马姐,开会时要跟陈翠花和陈云峰坐在一起吗?”
“这是当然。这次会议除了你们这些老板和个体户,还有各村的村干部。”
白手摇了摇头,“噢,那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李茉莉笑道“马姐,小白是对陈翠花和陈云峰有意见呢。”
马兰花点着头道“小白,上级不是不处理他们二人,是目前还在处理当中。在处理结果没有出来前,他们还是干部,该去开会还得去开会。”
“呵呵,他们要是也去开会,那这个会一定骚气冲天了。”
马兰花笑了,李茉莉也笑了。
马兰花伸出手,捅了捅白手的腰,“哎,你可是说过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马姐,我说咋样就咋样,我能当你的家?”白手坏坏道。
“能,你想咋当就咋当。”马兰花挺了挺胸。
白手却看着李茉莉笑,“领导在场,不可张扬。私下里当,私下里当。”
马兰花咯咯娇笑。
李茉莉听得懂,俏脸红了起来。
临走时,马兰花再三嘱咐,“手,一定要来参加哦。”
白手还是没去,马兰花和李茉莉的面子不够大。
过了两天后的下午,乡里的老张副书记来了。
白手忙着从后院跑到前院,热情的接待老张,也不蹲在石桌上。
老张笑指后院,问道“哎,连我都不能去参观一下?”
“工厂重地,谢绝参观。”白手又是敬烟,又是倒茶。
“哈哈,你这家伙。昨天开会时,领导说要带大家来你厂参观,幸好被我拦住了。不然的话,多没面子啊。”
白手笑道“老张,还是你了解我。参观,参观格屁啊。”
“怎么说话,臭小子,怎么说话呢。”
白手振振有词道“老张,天地良心,实事求是。你仔细想想,我一做饼干的,他们都跟饼干不沾边,参观格啥?能学到格啥?不就是形式主义搞花架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