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销员和采购员，那时统称为业务员。

一楼有食堂，白手仨人吃了晚饭，看天色将黑，也不出去转转，直接就回住的房间。

房间在二楼，二一八和二一九。

仨人正要上楼，刚才开票登记的女服务员走过来，叫住了他们仨人。

“三位同志，那三辆自行车是你们的吗？”

“是我们的。”白手点着头道。

“对不起。你们的自行车，最好推到你们自己的房间去。”

“为什么？大厅里不是能停车吗？”

女服务员解释道“不是，大厅可以停车。但住在这里的客人，他们要去城里玩时，会乱拿车的。”

白手奇道“我们的车都上了锁，他们怎么拿？”

“他们拿钢丝钳开。不过，他们骑了以后，倒是会放回原处，不会把车偷走。”

原来是这样，白手谢过服务员，与方玉兰和丁老师一起，双手提着自行车上楼。

开的是两个双人房间，白手一个人住，三辆自行车就都放在他住的二一八房间。

车放好，方玉兰和丁老师顺势坐下，陪着白手不走了。

“小白，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丁老师问道。

白手思忖着道“大工厂大生意，咱们这几百块的生意，人家肯定瞧不上眼。咱们先住下，把人头混熟，再看看能不能开个后门。”

方玉兰道“我想，咱们明天找人打听打听，看怎样才能买到咱们要用的东西。”

“玉兰，你说了个好办法。”丁老师道“小白，明天你继续去厂里看看。我和玉兰两个，问问招待所的服务员。再不行，我们去他们的家属院问问。”

白手这次出门，不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老魏教过他，跟大企业打交道，一本正经不行，公事公办更不行，因为你顶多是乡镇企业，人家看不上眼。

最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个人，找个做得了主的人，然后拚了命的下功夫。

至于什么功夫，又怎么下，就靠你的悟性，旁人帮不了忙。

仨人正商量着，有人前来敲门。

白手起身开门，门口站着两个中年人，都是魁梧身材，只是一个胖一个瘦。

“两位同志，你们有事？”白手主动问道。

胖子笑道“小同志，我们是你的邻居，你是二一八，我们是二一七。”

“噢，两位同志好，两位同志请进。”

胖子瞅了方玉兰和丁老师一眼，笑道“自我介绍，他叫邱玉才，我叫高兰成。我们来自北方，一个省两个市，同属一家化工产品销售公司。”

老邱道“叫老高叫老邱就行。”

白手也做自我介绍，实话实说，“我叫白手，这两位是我的员工。来自天州市温林县，温林县第三食品厂，挂靠的乡镇企业，我自己办的。”

老高道“失敬，失敬。”

“哪里，小企业，小企业。”白手不好意思道。

仨个男人互相握手。

“老高，老邱，请进来坐下说话。”白手没忘了客气。

老高笑了笑，“小白，不好意思，我俩想进城一趟，借你们的自行车一用，你看？”

这是交朋友的最好时机，白手爽快道“没问题，没问题。”

三辆自行车三把锁，就放在桌子上，白手全拿过来。

老高和老邱没要丁老师的新车。

白手礼送出门。

回屋时，丁老师笑道“小白，这俩人都是老业务员，你要买的东西，也许他们正好能帮上忙。”

“我也正是这么想的。”

方玉兰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白，等他们回来，你趁机问问。”

“我知道。哎，你俩累不累？是不是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俩女人回到自己房间，倒头就睡了。

白手还不能睡，他得等那老高和老邱回来，趁他们还车之机，向他们请教购买化工原料的事情。

可骑了一天的车，实在太累，不一会就上眼皮下眼皮的直打架。

白手有招，没有躺下，而是坐在床上，双腿盘起，像和尚打坐。

就是这样，白手也很快睡了过去。

但这样睡有个好处，就是风吹草动，他也能马上醒来。

白手没有手表，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白手噌的下床，前去开门。

果然是老高和老邱，还有两辆自行车。

老高和老邱的身后，还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双手抱着一只纸箱。

还了车，道了谢，老高介绍道“小白，这位是小李，李滨同志，你应该叫老李，我们公司省城分公司的。”

“老李同志好。”白手急忙招呼。

“小白同志你好。”老李点头道。

仨人没有要走的意思。

老高和老邱互视一眼，老高再冲着老李道“相请不如偶遇，南方北方共聚，小李你看怎样？”

老李笑道“正有此意。”

不等白手明白过来，老高和老邱就双双动手，把那张靠窗的桌子，搬到两张床的中间。

“哈哈……坐坐，小白，坐下坐下。”

老髙反客为主，在床沿坐下，捎带着把白手也拉坐到床沿上。

老邱在对面的床沿坐下，笑道“小白，我们请你喝酒。”

老李把箱子搁在地板上，打开箱子，先拿出几瓶白酒，再拿出一包猪头肉、一只烤鸭、一袋花生米……

白手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陪三个北方人喝酒。

老高和老邱借自行车，不是去城里玩，是去城里买喝的和吃的。

整整九瓶白酒，白手看着就怵。

本来，是三人每人三瓶，多了个白手，也是平均每人二点二五瓶。

让白手更怵的是，他们喝酒不用碗不用杯，拿着酒瓶直接干。

老李在仨人中年纪最小，负责开酒，一连开了四瓶。

老高冲着白手笑问，“小白，一瓶没有问题吧？”

白手急忙摇头，“不行不行。老高，我连老酒都喝不了一斤。”

老邱道“喝酒得练。”

“我真不行。”白手苦起了脸。

老高指着老李道“就这小子，刚进单位时滴酒不沾。现在两瓶起步，三瓶正好，四瓶能扛，五瓶不倒，哈哈。”

老李道“小白，我认准了一个道理，出来跑，不喝绝对跑不了。”

不能太害怕，白手拿起了一瓶白酒。

老高竖起大拇指，“开了个好头。”

白手心怵面不怵，看仨人大口大口的一下子连喝半瓶，他哪敢紧跟，只是硬着头皮喝了几口。

“老高，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进城买酒？”白手赶紧挑起话题，怕仨人喝醉了不能说事。

老高道“这里只卖老酒，喝着不带劲，我们只能奔城里。”

“老高，你们常驻这里吗？”

“不。我们仨同属一个省公司，但分属三个分公司。为了业务方便，我们互相帮助。我常驻你们省，老邱常驻南方，老李常驻上海。”

老李道“我们每在一地拿到订单，都会分给其他两个。我这次过来，是因这化工厂有新产品出炉，我想抢先搞到订单。”

白手道“三位大哥，我有一事不明。化工厂是公家的，你们公司是公家的。这公家对公家，还用得着你们派人常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