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家在村西头,白手第一眼就能看到。
没有什么异常,白手绕到后院,准备翻墙进去。
突然,后院有人说话。
“老高,我们看过了,后院没人,也没地窑。”
“小王,你们再仔细的搜查一遍。”
白手吓了一跳,垫脚的石头晃动,脚底一滑,啪的摔倒在地上。
“老高,墙外好像有动静。”
“快,快,说不定这小子溜回来了。”
白手赶紧逃跑。
调查组真的来了。
白手没有跑远,而是折回来,从小路进村。
这种调查组,白手以前见过,顶多也就个人,这么大的村子,想抓个人可真是难。
书上也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白手又惦记上了老队长家。
老队长德高望重,公社的人也都挺尊重他的,去他家躲躲,还不愁没吃没喝的。
老队长家亮着灯。
堂屋里,有两个人在找老队长谈话,一个问,一个记录。
老队长坐在桌边,一边抽烟,一边打盹。
白手只好离开。
还有方玉兰家可去。
真是不巧,童九阳在家,正牵着他女儿丫丫的手,从水缸的小卖店买零食回来。
白手有点茫然,掉头往村外走。
去陆家村,找陆水龙。
对陈三宝和陆水龙两个朋友,白手更信任陆水龙。
还有,虽然是同一个大队,但陆家村与白村隔着一条河,这时候更安全。
陆水龙正在屋里挑灯干活。
白手靠近窗户,学猫叫,连叫好几声。
陆水龙听出来了。
陆水龙从后门出来,“哎,是你吗,手哥?”
“嘘。”白手怕吓着陆水龙家里人。
“手哥,你从哪儿来啊?”
“县城。对了,家里有吃的吗?”
“有,蕃薯块,熟的,我这就给你拿去。”
“多拿几块。”
蕃薯块,加冷水,白手蹲在地上,吃得香香的。
“手哥,幸亏你没在家。中午的时候,工作队,不,调查组就进村了。”
白手边吃边骂,“他娘的,政府应该去管干部。跟我一个农民过不去,真他娘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陆水龙道“可不是么,也到我家来过了。”
白手忙问“都问你什么了?你又说了些什么?”
“他们问我,是不是认识白手,我说当然认识。问我是不是和你搭伙做生意,我说不是。问我是不是借了你的钱,利息多少,我说没向你借过钱,哪来的利息。还问我,你是不是卖过我棕榈,我说没有,但我借过。还问我,知不知道你的钱在哪里,我说别人的钱,我怎么可能知道。还问我,你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说有,有一次摸黑出门,你不小心掉到稻田里,踩坏了人家几窝水稻……”
白手笑了,“水龙,你回答得漂亮。”
“噢对了,还问我知不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怎么说的?”
“我说,听你说过,要到南方特区去打工,你可能去了南方。”
“呵呵……老子我是胡汉山,我又杀回来了。”
陆水龙道“手哥,我看,我看今儿格调查组,跟以前的好像不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
“嗯,以前的都凶巴巴的,现在好像蛮客气的。还叫我小同志,说话老带个请字。反正,反正不像要抓人的样子。”
“可是,那你刚才还说,我幸亏没在家什么的。”
“我,我也吃不准。”
“唉,不知道我家里怎么样了。”
“没事,我吃晚饭前去过你家。”
白手催道“快讲讲,我妈有没有被吓着,还有我弟弟妹妹,他们是不是很害怕。”
陆水龙道“你放心,他们都没事。用你的话讲,叫什么,叫什么从容淡定,该咋样还咋样。就是,就是担心你来着。”
白手吃饱了喝足了,“水龙,帮我去趟白村。先到我家,跟我妈说我很好,让他们别担心。再到村里转转,打听一下,他们是要抓人还是不会抓人。”
“我这就去。”陆水龙走了。
白手不傻,不在原地等,也不进陆家,而是退到离陆家十几米远的地方。
这里有个稻草垛,白手钻进去,抱着挎包埋伏起来。
陆家村到白村,来回要二十几分钟,再加上打听什么的,陆水龙需要一个小时。
白手有点累,眼皮直打架,只好拿牙齿咬嘴唇,让疼痛赶跑睡虫。
水喝得有点多,尿意来袭,白手不敢出来,就在稻草垛里解决。
刚解决完三急问题,夜空中突然响起陆水龙的喊声。
“手,手哥,快,快跑,他们抓你来了……”
陆水龙喊得特别瘆人,又是在深夜,白手听得有点慌乱。
只见五六个手电筒亮起,陆水龙家很快就被包围起来。
白手虽然慌乱,但脑子没乱,他反而按兵不动,准备玩一出“灯下黑”。
陆水龙一声喊,对方会认为白手已经逃离,所以躲在稻田垛里反而更加安全。
还别说,那些人把陆水龙家的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足足有十分钟之久。
终于,那些人骂骂咧咧的走了。
他们也没为难陆水龙。
白手吁了一口气。
今晚就住陆水龙家了,书上说过的,第一颗炮弹落过的地方,不会再掉下第二颗炮弹。
陆水龙家已落过了第一颗炮弹。
想抓老子,门都没有。
再说了,凭啥抓老子,老子不就赚了钱么,赚钱能有什么错呢。
白手在稻草垛又待了十来分钟,才慢慢的爬出来,掸掸身上的稻草屑,朝陆水龙家走去。
刚到陆家的窗边,白手就觉得不对头。
刚才没有风,现在突然起风了。
边上的那棵树,也开始晃动。
白手失算了。
白手做梦也没有想到,包围他的人,并不来自调查组,而是本村的民兵。
为首的是陈老大的二儿子,棒槌陈云河。
白手狡猾,棒槌很了解,这才玩了出欲擒故纵,杀了个回马枪。
手电筒亮起。
白手转身就逃,比兔子还快。
逃跑,可是白手的看家本事,从小锻炼出来的。
可棒槌人多,分头追来,白手选择的路不多。
棒槌聪明,像人赶狗,四面八方,先围后抓。
要是没带着钱,白手不怕,他只要跳水泅渡,摆脱棒槌他们就不在话下。
乡里乡亲的,白手不相信,他们敢大冬天的下水追人。
可钱是白手的命根子,宁愿被抓住,也舍不得让钱沾水。
陆家村建在屿渚上,被小河环抱,通往外界的路,必经一座小木桥。
白手最傻也不会往小木桥跑。
十多个人,打是打不过的。
带着巨款,打得过也不能打。
白手慌不择路,只在田野上狂奔。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白手都跑到河岸上,望河兴叹,喘息几下,然后拨腿再跑。
天无绝人之路。
跑到陆家村的东北角时,白手借着月光,站在河岸上往下看。
小河没水,露出河床,几乎将两岸连在一起。
白手大喜,跳下河岸。
虽然河里已经没水,但河底的淤泥,人踏上去还是陷进去小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