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再一再二不再三。”
姜铎呵呵一乐,道:“放心,断不会有三……贾小子,你得带着姜家做点来钱的营生。那群挨雷劈的下流种子,一个个都被封地迷了眼,却忘了没钱连个鸟窝都搭不起来几座。果真去封地上搜刮,那封地能存活几年也不好说。若是在大燕搜刮,嘿,必要落你手里。
姜家这边也没人能赚银子,你得拉扯一把,如何?”
贾蔷闻言,深深看了姜铎一眼,这个老鬼能活到今天,能庇佑姜家这么多年,的确不是侥幸得来的。
见贾蔷不言语,姜铎笑了笑,道:“贾小子,老子就知道你不见兔子不撒鹰,要么就是不想带姜家一起混。这样,老子再开个条件,你答应则罢,不答应,再另说。”
“老爷子请说。”
贾蔷轻声道。
姜铎肃穆起一张布满老年斑的脸,道:“姜家再送你五十名练兵的好手,不是参将、游击,最高不过都司,多是六品校尉。你不用付与他们兵权,当个练兵教头就好。德林军虽多是火器兵,可火器兵也要操练罢?怎样?都是谙熟兵法练兵之道的好手!让他们给你练兵,不多,练出十万大军,配上火器,足以纵横天下无敌手!”
贾蔷微微仰起头,想了想道:“五十个,太少。起码也得,五百个罢?”
姜铎闻言,干瘪的脑袋都气圆了些,骂道:“球攮的你倒敢开口,把姜家这些忘八鳖孙都凑齐了给你拉倒,看看有没有五百个!”
贾蔷呵呵笑道:“最少四百五,不能再少了。”
如今他能调动的兵马不少,但论精锐……
不提也罢。
所以,姜铎的话提醒了他,要练强军,就少不了好武官。
只是这方面他的底蕴,几近于无。
大燕兵权近三十年来,都掌在元平功臣手里。
尤其是姜家……
“最多八十,不要就拉倒!”
“四百,不能再少了,再少姜家就留京里罢。”
“一百二!”
“三百八!”
“一百五!”
“三百五!”
姜铎瞪了贾蔷好一会儿后,疲惫的摇了摇脑袋,道:“最多一百八,多一个都没了。贾小子,姜家要留些家底儿,不然未必能站得稳。”
贾蔷点点头,道:“好,一百八就一百八。回头德林号会前往姜家封地建一座大大的工坊,生产雪花洋糖。这种洋糖在大燕卖的快跟金子一样重了,恰巧茜香国那边盛产甘蔗。到时候,姜家封地上的工坊,姜家占股四成。每年至少有数十万两银子打底,不够我补,如此可行?”
姜铎想了想,点头道:“好!老夫信你!”
时已四月,晚春临夏。
到了夜里,不甚清凉。
姜铎在赵国公府的亲卫护从下,离了皇城。
一场大戏终于落幕……
贾蔷自乾清门出来,遍观这座古今中外第一壮阔的皇城,周遭皆是御林军护卫。
一个个兵卒,目光不掩崇仰的望着他。
“王爷,牧笛求见。”
岳之象身上带着血腥气,自后廷而来,与贾蔷禀道。
贾蔷微微颔首,未几,就见四名绣衣卫“护”着牧笛前来。
看到贾蔷,牧笛躬身道:“王爷,娘娘说您若是得闲,可往九华宫一叙。”
贾蔷闻言,余光都能看到周围亲卫很是担忧的面色,连岳之象都是如此。
九华宫那边,因为贾蔷要给尹后留体面,所以并不彻查。
不能保证十分的周全,他们绝不希望贾蔷前往。
贾蔷笑着指了指周遭,道:“我倒是想去,只是我若去了,这些弟兄怕要心惊胆战恐惧一宿。他们是我的手足,不论身份如何变化,我都不愿太过任性,让他们忧惧不安。所以……告诉娘娘,明日我请她往王府一叙。”
牧笛躬身道:“王爷的话,奴婢一定带到。不过娘娘还说了,王爷若不便前往,她可亲自过来。”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有事相商。”
“善。”
事毕。
事毕。
事又毕……
“出去走走罢?”
“你还有气力走路?”
“……睡不着。”
“也好。”
皇廷幽深,不知几许。
晚春之时,夜深后仍有几分凉意。
贾蔷将身后斗篷取下,披于尹后身上。
尹后侧眸看他一眼,神情复杂,终究化为一股幽情,叹了句:“恍如隔世。”
这座皇城,昨夜的时候,还有人在为天家即将重掌乾坤,出了一位比太上皇还要雄才伟略,可比肩汉武太宗的天子而振奋。
也不过一日的功夫,却是乾坤颠倒,李燕皇室,被鸠占鹊巢,丢了江山……
贾蔷未言语,他看着漫天璀璨的星辰,心情轻快,淡然。
似看出贾蔷心中的喜悦,尹后轻声道:“莫要大意,你们这一派,并不扎实。”
“嗯?”
贾蔷回过头来,看向尹后,目光清亮,笑道:“清诺这是在关心我?”
尹后闻言,俏脸上飞起一抹羞红。
二人身后,两个内侍与二人间隔五步,亦步亦趋的跟着。
听闻此言,只当耳聋了。
一个自然是牧笛,另一个,则是李春雨。
都是三十来许的年纪,也曾相识。
但两人此刻的状态有些诡异……
说是各为其主,可两个主子又是这样的关系。
说是一家子……
可今日李春雨带着人,将牧笛的徒子徒孙杀了个七七八八,血海深仇!
尹后当作未听到那个称呼,行至汉白玉筑就的月台上,微微昂首望天,道:“你莫要以为,本宫现在心中恨你入股,想要加害于你。本宫自认为非凡俗之流,皇权之争到了这一步,若还只满心含恨,叫仇恨迷住了眼,与如此大势逆道而行,那才叫愚不可及。”关键是,贾蔷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保全李景、李暄阖家性命。
仁已至,义亦尽也。
当然,这种冷静自省,天下九成九的人都没有。
贾蔷看着她,美艳几无一丝瑕疵的绝色容颜,因余韵未消,愈发添了三分颜色,轻笑了声,问道:“那娘娘想要得到甚么样的结局?正如你所说,我们这边临时组建起来的利益集团,远谈不上牢靠。莫说我与他们,就是他们和姜家之间,都不是一条绳上的。娘娘信不信,就是眼下,这些勋臣家里,尤其是执掌十团营的家里,说不定就有惊喜在。”
尹后微微扬起唇角,道:“你都看的这样清楚,想来自是已有安排应对,还问本宫这个?”
贾蔷呵的一笑,道:“总有些人,自以为聪明,藏在暗地里鬼鬼祟祟,以为能瞒得过哪个……罢了,且不去提这些。娘娘还未说,想要有个甚么样的结局?若我是娘娘,必是不会甘心的。”
孝庄委身多尔衮的故事,贾蔷总不能重蹈覆辙。
尹后道:“若你今日未曾让李景离开,准他去海外封国,我心中自然意难平,许会想法子做些甚么,力挽天倾。尽管我明白,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了。但,总要去做些甚么。
可是,你既然有如此胸怀,竟能让李景去海外封国……我若再心存怨恨,就是不知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