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长呼一口气,道:“知道。不过,母后劝爷先忍着。眼下一切都以爷登基为先,此刻抖露出这些事来……爷愈发成笑话了。贾蔷,爷受不得这口鸟气。爷十五登基,十五日晚上,爷要见到云氏。”
贾蔷唬了一跳,道:“你想坑死我?再者,一个女眷如何进宫?”
李暄冷笑道:“你家那婆娘挺着那样大的肚子,都能直楞楞的往宫里进,云氏进不得?再说,那天百官诰命都要进宫,与……与太后和邱氏见礼。你安插不进来?”
贾蔷扯了扯嘴角,无奈道:“你牛逼!如今愈发有天子蛮不讲理的气质了,很好,我看好你!”
李暄气笑,嘿嘿乐着往贾蔷肩头擂了一拳,啧了声道:“多亏有你小子,不然爷得过的多无趣?经筵日讲?爷经筵他奶奶个腿!”
贾蔷哈哈大笑起来,又小声道:“早上我就同家里说了,去津门将云氏取来。不过你也别忒急,登基之后马上就是选秀。天下美人齐聚皇城,你还怕没福享?”
李暄讥讽道:“你当爷是你?色中恶魔……要不是你这淫棍从不向外招手,兔子只吃窝边草,爷都不放心你进宫!”
贾蔷心虚的抽了抽嘴角,反驳道:“扯淡!纯属造谣污蔑!”
李暄又勾肩搭背小声道:“你帮爷把云氏快点弄来,换个身份认个姑姑,不过一定要避开母后。等选秀的时候,爷帮你留意几个颜色好身量好的……”说着,还在身前夸张的比划了下,挤眉弄眼道:“你也要封王了,按例可享受昭容、彩嫔和内侍的服侍,爷到时候一高兴,多赏你几个!嘿嘿嘿,哈哈哈!”
看着乐不可支的李暄,贾蔷无奈仰天一叹,话不多言,拱了拱手后,告辞离去。
九华宫那边……却不必急。
一切,等十五那天,李暄登基后再说罢……
出了皇城,看着百余亲卫等候多时,贾蔷翻身上马,一勒马缰,往西城宁荣街方向驶去。
九华宫,西凤殿。
尹后绝色的脸上神情清冷的看着去而复返的尹褚,缓缓道:“大兄之言,本宫却不知何意?”
尹褚形容恭敬,但语气坚定,沉声道:“娘娘应该知道,如贾蔷、林如海之辈,如今业已表明心迹,不愿做大燕之臣,自弃圣道于外!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为了太子的基业稳固,娘娘也该尽力羁勒之,而不该如此宽纵!”
言至此,他声量渐高:“娘娘莫要为贾蔷那番鬼话所迷惑!若不拿下大燕,若无大燕亿兆百姓为底,他拿甚么去征战万邦?他越是有如此野心,朝廷才要愈发防范忌惮,而不是亲厚纵容!”
尹后闻言,凤眸中目光淡淡,看着尹褚缓缓道:“尹大人,你在教本宫做事?”
若是昨夜之前,这番话说不得还会打动尹后。
但今日,尹后自忖已有足够把握,信任贾蔷。
虽然,还需要一些手段……
她不是没想过尹褚所言之事,但贾蔷明白的告诉他,只是需要一些失地难民而已。
且足有五年时间,来证明德林号的存在,对朝廷到底是好是坏。
这些,就足够了。
另外,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心性,已经容不得再有一人,对她指手画脚,强硬教诲了。
亲兄长,也不行!
九华宫,西凤殿。
尹后坐于凤榻上,与新传招回来的李暄道:“你与你舅舅说说,对先前事有何疑惑?”
李暄闻言一脸莫名其妙,甚么先前事?甚么疑惑?
尹后蹙眉道:“就是贾蔷分明能干,为何不容于武英殿?而贾蔷能这样干,你却不能学他那样对待士大夫的缘由!”
李暄闻言“哦哦”了两声,连连点点头道:“儿臣是有些不解,为何新政至今,大半功劳都是林如海和贾蔷办下来的,那些人分明坐享其成,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怎还有脸使绊子下黑脚?这儒家不都讲究正人君子么?读书人不都是有风骨的?怎么落到这里,一个个吃相就那样难看?还有脸给儿臣经筵日讲?”
尹后见他往里面夹带私货,没好气的白了李暄一眼后,看着面色难看的尹褚,微笑道:“你是他亲舅舅,提点提点他罢。这些事,别说是他,连本宫有时也回答不上。”
她凤眸微眯,看着娘家亲大哥。
她当然不怀疑尹褚的忠诚,也要依靠她,来掌控局势……
但是,涉及天下大权,连父子骨肉都要留三分余地,更何况是兄妹?
当然,敲打之余,还要笼络……
这些复杂的人心权术,原本玄奥难测。
不过,她自忖还拿捏的住。
她会偏宠某一人,但绝不会偏重哪一个。
即便是贾蔷,眼下如此偏宠,只因他看似张牙舞爪权倾朝野,可实际上,他在朝堂上并未沾染半点权力……
她的偏宠,是给贾蔷撑腰的。
贾蔷,就是平衡眼前这位将来注定权倾朝野的外戚宰相的最佳人选。
尹褚心里其实也跟明镜似的,所以早早和贾蔷摒弃简单的亲戚情分,划清界限。
正因如此,尹褚才愈发知道该怎么说。
“糊涂!漫说他们所谓的成就,只是剑走偏锋,投机取巧,借势盘剥苛勒抄家得来,便是如此,新政大多数差事,也是由天下官员所做。就凭他师徒二人,就算有三头六臂,又能办成几件事?”
“再者,就目前军机处的分析,贾蔷的确一直在为朝廷出力,也出了大力。但与此同时,他也顺便借朝廷之势,使得他的德林号以诡异的速度,极其迅猛的壮大,积累下如山高海阔般的钱财!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在小琉球养精兵数千,挥师北上!说一句假公济私,并不为过!”
武英殿内到底都是当世人杰,一时间为贾蔷行动打懵,可很快,就根据现有的情形,将他的起家手段摸索出七七八八。
“不说别的,只挟持漕运,若无林如海在户部当他的靠山,他能以朝廷大义,逼得漕帮数十万漕工让步?继而在短短二三年内,生生做到了漕帮百年来才发展起来的程度。”
“而他的水师,又多是从漕运上的船工演变而来。这说明甚么?从最开始,他所谋划的就是今日割据一方,挟兵自重的局面!”
“就算,眼下连我看他也没有甚么反心,林如海再如何,也不会生出反心。但是,其行,与谋反何异?”
“好,权当他们师徒受了太多委屈,不得已为之,朝廷和军机处都咽下这口气,当一回瞎子。可太子若以为他二人为忠臣,又置其他忠心耿耿的朝臣于何地?”
“半山公名重天下,被贾蔷如此羞辱却做到唾面自干,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大燕的社稷!太子怎敢轻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