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迪“啧”了一声,似乎是埋怨苏洋说的太露骨:“直到上个月他们上门堵我,姗姗也急了,打电话求他帮忙,领导这才答应年底前帮忙把我的债务解决掉。”
“哦,那还好。”苏洋长长舒了一口气,摇头笑道:“真没想到,宋…那位领导居然,嘿嘿…居然还有这么一段。”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郭迪稍稍压低了声音:“这件事整个湖山分行没别人知道,我今天是为了跟你交代清楚借钱的事才说起来,你最好把听到的这些事烂在肚子里。”
“你放心吧,我嘴很严。”苏洋叹了口气:“这么说,你借钱全是为了帮李姗姗,也真难为这一片苦心。不过你为他受点皮肉之苦也就算了,如今把工作都混丢了,是不是代价太大了?领导就没替你说句话吗?”
郭迪缓缓摇了摇头:“摊上这种事儿,老领导不方便说什么,我能理解。不过顾玉福那孙子太混蛋了,这件事明明是可大可小,他偏要开除我,一点情面都不讲。我现在是没心情,等将来哪天高兴了,把他那些破事儿也抖搂抖搂。”
苏洋愕然道:“顾行长?他?他能有什么事儿?”
“你天天在支行呆着能知道什么?我给他开了一年车,有什么事儿能瞒过我?”郭迪横了苏洋一眼,见他愣愣的不接话,便向前凑了凑:“我知道你和姓顾的有交情,但你还年轻,有些事也得多个心眼儿。”
苏洋大感意外:“我?和我有关系吗?”
“湖工集团是你的客户吧?他们在九合庄那个楼盘你知道吗?”
“知道啊,怎么?”
“顾玉福的老婆孩子在那按揭买了十七套房子,你知道吗?”
“十七套?”苏洋惊道:“他们在湖山买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你傻啊?”郭迪不屑的翻翻眼皮:“他拿到的价格很低,等过几年房价起来再转手一卖,你算算能挣多少钱?”
“有这种事儿?!”苏洋将信将疑的看着郭迪:“你听谁说的?”
“肯定不是他告诉我的。”郭迪哼了一声:“自从咱们行给湖工贷款之后,顾玉福经常去跟他们董事长见面,有时候吃饭,有时候喝茶,我就在外面跟董事长的司机一起呆着,慢慢就混熟了。有一次吃饭时那司机推荐我买九合庄的房子,不小心说漏嘴了,我才知道顾玉福买房子的事儿。”
苏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怔怔的张着嘴说不出话。郭迪帮他满上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说道:“姗姗担心我,催我回去了。其他事有机会再说吧,你自己掂量掂量,以后多警醒着点。”说罢他起身在苏洋肩膀上一拍,缓步走下了楼梯。
苏洋端起茶喝了一口,想起顾玉福前些日子说服自己给湖工增加额度时的循循善诱,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没事吧!不管顾行长和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毕竟湖工的实力是明摆着的,应该不会出什么毛病。苏洋安慰了自己几句,刚松了一口气,蓦的又想起四年前范刚在电梯里对自己说过的话,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秦锐是在年终决算那天下午打牌时说起自己准备辞职的。
“辞职?”胡小东惊讶的停下了正在剥香蕉的手:“你辞职干啥?”
“不辞职干啥?”秦锐反问道:“分行说了,西港的客户最迟一月底之前移交完毕,到时候我名下存款最多还剩六千万,还留在这里干鸡毛?四个六。”
“四个九。”孔建波愤愤不平的摇了摇头:“不应该啊,这种情况移交客户也应该有保护期的,怎么能说交就交呢?”
“是,分行提出给我一年保护期,期间由我继续维护客户,但要把50%的业绩分给西港业务部。”秦锐翻着白眼笑道:“这不是脑残吗?让老子白给这帮傻逼干活?干脆利利索索给他们拉倒,后面再出什么事儿也和我无关了。”
苏洋郁郁的从手中抽出四张j扔到桌上,闷声说道:“就算把客户交出去也没必要辞职吧,去分行管理部门不行吗?”
“不去。”秦锐打着哈欠摇了摇头:“分行傻子太多,我看着就腻歪。”
几个人一阵过瘾的大笑,胡小东扔掉香蕉皮,关切的问道:“那你去哪儿?联系好下家了吗?”
“还没,我准备休息一阵,过完年出去玩玩,顺便想想接下来干点什么。”秦锐冲胡小东扬扬下巴:“该你了。”
“我要不起。”胡小东有些意外:“咋的?听你这意思,不打算继续干银行了?”
“不干了,没什么奔头。”秦锐兴味索然的点上一根烟:“下个月没什么事儿我就不来上班了,等发完年终奖马上交辞职报告。”
几个人彼此对视了几眼,心中均感苍凉。孔建波点头道:“小秦这个决定也没错,银行现在是越来越不好干了,早点脱身未必是坏事。”
胡小东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摔:“那今晚咱哥几个好好聚聚呗,给老秦喝个跨年送行酒。”
苏洋直勾勾盯着前方叹了口气:“好,今天晚上我请,谁都别跟我抢。”
最近几年,支行年终决算的仪式感不断被弱化,自从丁素琴上任之后,大家只是在这一天一起吃顿饭,然后要么早早回家,要么再三五成群的举行小圈子聚会。
苏洋下午便定好了丽都国际的房间。这一年多他并不常来这里玩,不过今晚算是为秦锐小范围提前送行,丽都国际的档次高、服务好,琪琪又是老熟人,各方面安排比较妥帖舒心,所以他思前想后,还是选在了这里。
姚璐今晚一定要跟着来唱歌,这让大家稍感尴尬。好在同来的还有一向对夜场颇为不齿的孔建波,他坚决不要姑娘作陪,就和姚璐坐在一起玩游戏。孔建波号称十几年来滴酒不沾,但或许是被送别的气氛感染,竟也在姚璐和胡小东连劝带激之下端起了酒杯:“小秦,今晚我为你破次戒。”
秦锐心里一阵感动,老孔喝酒可是天大的稀罕事儿,别说解放路支行,就是整个湖山分行也没人见过。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老孔酒量着实可以,这一端起杯子便不肯再放下,把一屋人的喝酒节奏都带了起来。
喝到兴奋的姚璐格外活跃,一个挨一个的拉着大家对唱,一直唱到半夜,她和老孔等人才陆续回家。屋里慢慢安静了下来,秦锐和胡小东醉醺醺的与两个姑娘玩着骰子,苏洋半醉半醒的靠在沙发背上,感觉有人贴到了身边,扭头一看,琪琪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怎么了?喝多了?”
苏洋晕乎乎的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还行。”
琪琪盯着他瞧瞧:“怎么了?感觉你情绪不高呢?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年了哦,开心些嘛!”